姚姨娘被顾婉那沉静如水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
明明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可那笑意却像一把无形的钩子，勾得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试图从顾婉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可测的平静。
突然，顾婉噗嗤一笑。
“你……你笑什么？”
姚姨娘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她总觉得顾婉这笑，不怀好意。
顾婉闻言，长长的羽睫轻轻一颤，抬眸看向姚姨娘，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染上了几分戏谑，她唇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声音轻柔如水。
“没什么，婉儿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顶好笑的事情，一时没忍住罢了。”
姚姨娘的脸上此刻青白交加，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都有些发白，追问道，“什么好笑的事情？说来听听！”
“姨娘啊，”顾婉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姚姨娘，一字一句道，“婉儿觉得，姨娘你，就很可笑呢！”
她顿了顿，似乎在欣赏姚姨娘瞬间僵住的表情，而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我那婆母当初是不是曾向姨娘许诺，待到哪一日，我那夫君沈临风不幸暴毙了，她便会扶持我那夫弟沈世彦上位，届时，再让我这好庶妹风风光光地嫁入将军府，去做那未来的将军府主母，执掌中馈。”
“轰——！”
此言一出，姚姨娘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向顾婉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这怎么可能？这件事，是她和李梦华之间最隐秘的约定，顾婉她……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你……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姚姨娘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尖锐得变了调。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凭空污蔑，胡乱揣测。”
顾婉看着姚姨娘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悲悯，一丝嘲弄。
“姚姨娘，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我那婆母李梦华是何等样人，姨娘与她相交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狠下心肠下慢性毒药，又岂会真心看得上一个妾室所出的女儿，让她登堂入室，成为将军府未来的主母？”
顾婉的目光转向一旁同样面色煞白、六神无主的顾云舒，继续道。
“妹妹这般出身，就算真能入了将军府的门，怕是也只能做个妾室，还得看我那婆母的心情，至于主母之位？呵，姨娘莫不是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剜在姚姨娘的心口上，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啊，李梦华的为人，她又何尝不清楚？那是个为了权力地位不择手段的女人，但她别无选择，才会与虎谋皮。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顾婉居然什么都知道，那她当初为何还要顺从地嫁入将军府？为何还要任由她们摆布？
姚姨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眼前的顾婉，让她感觉到恐怖。
若是李梦华那边事败露，自己岂不是要跟她一起万劫不复？别到时候狐狸没吃到，反惹一身骚！
顾云舒穿着一身时新的桃粉色绣着芙蓉花的衣裙，头上戴着赤金点翠的蝴蝶簪，本是娇俏可人的打扮，此刻却因脸上的茫然，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呆滞。
她听着顾婉与姚姨娘之间云山雾罩的对话，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看看脸色惨白的母亲，又看看气定神闲的顾婉，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问道。
“娘，她……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暴毙？什么夫弟？我不要嫁给什么沈世彦，您不是答应过女儿，女儿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可以挑自己喜欢的人嫁吗？”
顾婉闻言，再次轻笑出声，那笑声落在顾云舒耳中，却分外刺耳。
“妹妹这话说的，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顾婉的目光转向姚姨娘，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娘这般为你深谋远虑，绸缪未来，你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啊。”
姚姨娘被顾婉这看似夸赞，实则暗藏机锋的话惊得心中又是一阵打鼓，七上八下，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云舒闻言，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顾婉便说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怎么会？”顾婉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陡然转冷，带着讥诮。
“妹妹此言差矣，说起来，我也觉得妹妹与那沈家二公子当真是天作之合呢。”
她目光扫过姚姨娘那张变幻不定的脸，继续道。
“姚姨娘这回的眼光，总算是毒辣精准了一次。”
不等姚姨娘和顾云舒反应过来，她便悠悠地又补上了一句。
“一个是不学无术、眼高于顶的纨绔草包，一个是心思浅薄、惯会捧高踩低的下作胚子，啧啧，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说是纨绔配下作，倒也相得益彰，绝配！”
“你！”顾云舒气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却被顾婉这番刻薄至极的话堵得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姚姨娘更是被顾婉的讥讽和那句“下作胚子”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木讷寡言的顾婉，如今竟变得如此能言善辩，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首往人心窝里捅。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若是被顾婉彻底压制住，往后她在尚书府，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她努力挺首了腰杆，整理了一下慌乱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起来，她冷笑一声。
“顾婉，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少在这里巧言令色，贬低旁人，你以为你现在攀上了将军府的高枝，就能对我们颐指气使了吗？哼，你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出口到话语更是恶毒至极。
“我虽只是个妾室，身份卑微，却也清清白白，总好过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亲，与人私通，珠胎暗结，生下你这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孽种，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们？”
这话一出，前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翠儿在一旁听得心头火起，正要上前理论，却被顾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