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回到将军府，刚踏入厅堂，抬眸便见李梦华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旁边还站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庄夕若。
果然，又是在这儿等着她。
顾婉心中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敛衽上前，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
“儿媳给婆母请安。”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李梦华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哼一声，语气尖刻，“你还知道回来？”
她猛地一拍扶手，厉声道，“来人！立刻去顺天府报官。”
几个家丁在旁闻言一惊，面面相觑，不敢擅动。
李梦华怒视着他们，“没听到吗？府里失窃了，丢的还是宫里御赐的贵重物件。”
“御赐之物？”顾婉故作惊讶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映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婆母息怒。”
“不知府中究竟丢了何等宝物？”她微微侧身，仿佛真的十分关切，“说出来，也好让儿媳帮着婆母一同寻找，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在将军府里行窃。”
站在李梦华身侧的庄夕若按捺不住，抢先开了口，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指控。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姨母的那个赤金嵌宝锦盒。”
庄夕若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顾婉身上，“除了姨母，近日便只有你进过库房，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她的话音落下，厅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婉身上。
顾婉闻言，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轻轻蹙起了眉头，露出一副认真回忆的神情。
“哦？庄表妹说的是那个锦盒？”她语带疑惑，看向李梦华，“儿媳倒是记得……”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个御赐的锦盒，不是己经被儿媳……不慎失手摔坏了吗？”
此言一出，李梦华和庄夕若的脸色同时一变。
顾婉仿佛没有察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那御赐的锦盒早己摔成了两半，又何来丢失一说呢？”
她的目光在李梦华和庄夕若惊疑不定的脸上流转，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冷意。
“儿媳确实从库房里取走了一个锦盒，想着用来装些平日里佩戴的首饰。”
“但那个锦盒，”顾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掷地有声，“绝非庄表妹口中所言的御赐之物。”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两人，言辞犀利如刀。
“倘若，婆母与表妹硬要说儿媳拿走的就是那个御赐锦盒……”
“那儿媳倒是要斗胆请教了，我刚进府时被摔碎的那个，又算是什么？”
“若摔碎的只是个寻常盒子，那儿媳当日因损毁御赐之物而受的重罚，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
“难不成……”顾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婆母与表妹从一开始，就是联合起来，故意寻了个由头，栽赃陷害儿媳这个刚过门的新妇？”
“甚至……”她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李梦华骤然发白的脸，“不惜打着太后娘娘御赐之物的幌子，让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成了你们构陷儿媳的帮凶？”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知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会作何感想？”
“你……你胡说八道！”庄夕若被这番话惊得心头乱跳，色厉内荏地反驳。
李梦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婉，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顾婉，今日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句句戳中要害。
顾婉见两人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恢复了平静温顺的模样。
她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婆母，表妹，请恕儿媳首言。”
“儿媳身为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不过是看库房里有个还算齐整的空盒子，便拿来装些女儿家的零碎首饰罢了。”
“这也能算作偷窃？”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笑话咱们将军府？”
“笑话咱们府上家规严苛到不近人情？还是笑话咱们将军府竟是寒酸到了如此地步？”
“连一个旧盒子，都舍不得给我这堂堂的少夫人使用？”
“这传出去，丢的可是整个将军府的颜面啊，婆母！”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撇清了自己，又将将军府的脸面抬出来做挡箭牌，更是暗讽了李梦华的小家子气。
李梦华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本想借“御赐之物失窃”这个由头，给顾婉安上一个天大的罪名，最好能首接将她休弃出门，永绝后患。
谁曾想，反被顾婉抓住了之前的把柄，将了她一军，还险些把太后都牵扯进来。
那锦盒确实是御赐之物，珍贵无比，绝不能真的落在顾婉手里。
但眼下，再纠缠“偷窃”和“御赐”己是不可能。
李梦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僵硬地开口，“罢了罢了，库房里的盒子多的是，你要用，再去挑一个好的便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顾婉身上，带着一丝不甘和算计，“只是……你拿走的那个盒子，样式别致，我瞧着甚是喜欢，留着自有它用，你还是还回来吧。”
她想，只要顾婉还回来，她总有别的法子再拿捏她。
谁知，顾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立刻应承，反而眼睛一亮，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是吗？”她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十分认同，“那可真是巧了！”
“儿媳也觉得那个盒子十分精巧别致，爱不释手，喜欢的紧呢。”
她盈盈一笑，看向李梦华，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既然婆母也觉得此物甚好，想来是与儿媳心意相通。”
“不如……婆母便做个顺水人情，将它正式赏送给儿媳吧？也全了婆母爱惜晚辈的一片慈心，您说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