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瞧着是普通青砖灰瓦小院，门脸儿窄巴，门框裂着道缝。
许大茂跳下车，伸手叩了叩铜门环。
“谁啊？”
门吱呀开条缝——露出一位身着考究的妇人。
她瞅见许大茂，眼皮子抬了抬：“大茂啊，咋这时候来？”
许大茂堆起笑，往旁侧让了让：
“娄姨，我听说您家要处理些物件儿，这不带哥们儿来瞧瞧。”
说着，许大茂冲曹岩使了个眼色。
娄母目光落到曹岩身上，见他这么年轻，不禁产生迟疑。
“进屋吧。”娄母侧身让开道。
跨进院门，里头确别有洞天。
正对门立着座雕花屏风，屏风后是个小花园，
太湖石旁种着两株腊梅，正开得热闹。
地上铺着青石板，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立着个黄铜痰盂。
绕过屏风，便是正屋。
推门进去，暖意扑面而来。
娄半城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颗干冬枣，见有人来，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
“娄叔，这是我哥们儿曹岩。”许大茂忙不迭介绍。
曹岩冲娄半城点点头：“娄叔好。”
娄半城打量着曹岩，眼神里透着几分审视，抬手示意：
“坐，尝尝这冬枣，陕北来的干货，甜得很。”
他指尖捏起颗冬枣递向许大茂，枣肉皱巴巴的却泛着油光。
许大茂受宠若惊，慌忙接过，咬得咯嘣响：
“哎哟，真甜！娄叔，您这日子过得比皇上还滋润！”
娄半城轻笑，又推了推青瓷盘：“曹同志也尝尝。”
曹岩摇头谢过，往沙发上一坐，目光扫过屋内陈设。
娄半城边嚼冬枣边说：“大茂啊，怎么今儿来了啊？”
许大茂忙不迭往前凑了半步，咧嘴笑道：
“娄叔！我可给您带财神爷来了！我这曹哥刚搬家，正缺全套家什撑门面呢！
我跟他说，全西九城就没比您这儿更讲究的物件儿！您瞅瞅，这不是现成的缘分嘛！”
娄半城打量着曹岩，却先扭头冲许大茂笑了：
“大茂啊，你这脑子倒是活络，没白疼你。”
又转回脸看向曹岩，语气温和，“小伙子，你想置家具？”
曹岩嗯了声，往沙发上一坐，
“我那儿有三间屋子，缺些物件儿拾掇拾掇。”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家里长辈说了，得置办好点的，用得住。”
娄半城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听出了话里意思。
这年月，能说“置办好点”的，要么有背景，要么有钱财。
娄半城转头问许大茂：“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住在南锣鼓巷吧？”
许大茂忙点头：“正是，娄叔记性真好。”
娄半城想了想：
“我在北锣鼓巷也有套房子要卖，这年月连家具卖太贵，你们去看看，看好了咱都是熟人。”
许大茂一脸堆笑，“还是娄叔想得周到，这样我们搬家具也近些！”
娄半城笑笑，冲里屋喊：“小娥，小娥！出来一下！”
里屋传来娄晓娥不耐烦的声音：“喊我干啥呀，正忙着呢！”
片刻，娄晓娥出来了，手里捏着颗干冬枣，边嚼边挑眉，枣核在齿间磕得咯咯响。
她一身列宁装，身姿挺拔，面容秀丽，眼神透着股利落劲儿。
许大茂登时看首了眼，嘴都合不上。
娄晓娥抬眼看到曹岩，不禁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
许大茂忙上前打招呼：
“小娥，你还记得我不？小时候咱一起玩过呢。”
娄晓娥一愣，皱眉：“我们认识吗？”
许大茂赔着笑：“我是许大茂啊，小时候没少跟你一块儿玩。”
娄母见状，赶紧上前，“小娥啊，这不是咱家……阿姨的儿子嘛！”
娄晓娥恍然，点点头，“哦，记起来了。”
娄母冲许大茂笑了笑，赶紧过来拉娄晓娥到一边，小声说：
“小娥，对他们客气点，他们出身好，要多和他们打交道。”
娄晓娥不耐烦地甩甩辫子：“知道了，妈，你别老是这么唠叨。”
此时，娄半城冲娄晓娥说道：
“小娥，爸有事走不开，你去带着大茂和他的朋友。去北锣鼓巷15号，带他们看看咱家的家具。”
娄晓娥皱眉，甩了甩辫子，“爸，我今儿还有事呢，不想去。”
娄半城脸色一沉：“这是家里的事，哪由得你挑三拣西？赶紧去。”
娄母忙拉过女儿，小声劝：“小娥，你爸最近忙，你就帮这一回，啊？”
娄晓娥抿了抿嘴，眼神透着不耐烦：“哼！”
娄半城转头冲曹岩笑了笑，语气缓和：
“不好意思啊，曹同志，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曹岩叼着华子，淡笑摇头：“没事，娄叔，您别客气。”
娄母又轻轻推了推女儿：“小娥，别板着脸，好好带客人看。”
娄晓娥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父亲递来的钥匙和写好的价格清单。
许大茂眼神在娄晓娥身上打转，堆起笑：“小娥，咱这就走吧？”
娄晓娥瞥了他一眼，顺手从茶几上抓了把冬枣，转身往外走：
“跟紧了，别迷路。”
曹岩冲娄半城点点头，跟在后面出了门。
许大茂忙不迭跟上，边走边说：
“小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咱在胡同里玩，你尿尿，我和泥……”
娄晓娥脸色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大茂赶紧解释，
“我说的是真的，你当时撒尿时还让我背过身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娄晓娥尴尬地扫了一眼曹岩，然后狠狠地白了许大茂一眼。
曹岩走在一旁，看着娄晓娥挺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许大茂碰了碰他胳膊，小声说：
“曹哥，这娄晓娥长得真俊，你说我和她……”
曹岩扫他一眼，眼珠一转，淡声道：
“别瞎想了，娄半城可是资本家，你前途不要了？”
许大茂缩了缩脖子，“那……拉倒吧。”
大茂啊，娄家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还是哥来吧。
娄晓娥跨上自行车，车铃“叮”地一响，冲两人晃了晃辫子：“咱仨比赛吧？”
话音未落，车把一扭，身影己窜出丈远。
许大茂急得脖子通红，边蹬车边喊：“嘿！你这同志，不带偷跑的！”
曹岩叼着华子轻笑，不急不慢踩动踏板，眼尾余光扫着前方晃动的辫梢。
娄晓娥的崭新的二六杠在青砖路上跑得飞快， 外套下摆掀起小弧度。
许大茂的破车“咯吱咯吱”首响，他涨红着脸猛蹬，
忽听“咔嗒”一声，链子断成两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