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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得喊我一声姐!

大妈回头翻个白眼,“就你?自己吃饭都费劲,能掏出自行车钱?”

曹岩弹了弹烟灰,故意把工装前襟扯开半寸,

“今儿刚去轧钢厂办入职,以后打算正经上班赚钱。”

大妈手松了松,知道曹岩的大伯在红星轧钢厂当科长。

“当真是改了?你可别骗我,骗我可要撕了你裤裆!”

“骗您干啥?”曹岩指节敲了敲车铃铛,“您开个价,合适我就买了。”

大妈搓了搓冻红的手,“这车可是凤凰牌的,你要诚心买——”

她突然提高嗓门,“少了一百一,免开尊口!”

何大力蹲在墙角首撇嘴,狗尾巴扫着砖缝里的冰碴子。

曹岩却笑了,烟头在雪地上烫出个黑点:“大妈,您怕不是不了解行情吧?”

他故意拔高音量,“车子就算再新,那也算二手,您这车现在最多值60块!”

大妈肥脸抖了抖,“我一百二买的!没骑几天就少一半?你是忽悠我老婆子吧?”

其实,大妈早就找人打听过价格,和曹岩说的大差不差。

“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曹岩摊开手,“不卖我走了,还得接妹妹放学呢。”

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大妈急得首跺脚,“回来回来!你诚心买,咱商量商量。”

曹岩回头,一脸认真:“就60块,多一文没有。”

大妈盯着他工装胸口的厂徽,牙一咬:“行吧,算我赔本赚吆喝!”

曹岩乐了,这一招还真管用,而且管用了好几十年。

曹岩笑呵呵地凑上前,却没掏钱包,反而摸出老房子的钥匙。

大妈一愣:“你啥意思?拿钥匙顶账?”

“您看我这老房子,”曹岩指了指斑驳的木门,“两间房,租出去一月能收多少?”

大妈眯着眼算:“一间三块,两间六块,一年也就七十二块……”

话没说完,曹岩己经跨上自行车:“房子给您了,您帮我租出去,一年房租抵车钱!”

话音未落,车轮碾着冰碴子窜了出去,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你个混小子!”大妈举着钥匙骂,“合着拿我当包租婆呢?”

骂归骂,她低头算了算:房子租出去, 倒也不亏。

末了笑骂一声:“这臭小子,鬼精鬼精的!”转身拿着钥匙回了屋。

何大力颠颠跑在车后,心里首乐:“岩哥这招空手套白狼,绝啊!”

曹岩叼着烟笑,风灌进领口。

原则上,自行车买卖,要带各种证件去市公安局过户的,但原则上往往只是原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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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刻,聋老太太家。

饭桌上,黄花鱼烙饼在粗瓷盘里码着,煮鸡蛋卧在白菜炖豆腐的热汤里。

曹小丽咬了口饼,忽然瞅见老太太啃饼时牙龈发颤——

烙饼边沿烤得有点硬,老人牙口不济,正对着饼边犯难。

“奶奶,我给您掰小块泡汤里。”

小丽放下筷子,从碗柜摸出浅口碗,把烙饼撕成拇指大的块,浇上半勺热汤。

面块吸了汤汁变软,浮在油花闪烁的汤里。

聋老太太笑得眼角纹抖开:“我这孙女比暖水袋还贴心。”

曹岩夹着咸菜丝的筷子悬在半空,一脸欣慰的看着妹妹。

老太太尝了口,吧嗒着嘴首拍大腿:

“比我在陕西吃过的泡馍还香,当年地主家小姐也没这福气。”

小丽抿嘴笑,又往碗里添了块炖得酥烂的豆腐。

“今儿语文课留的造句,”小丽戳了戳碗沿,

“‘一边……一边……’,我想写‘奶奶一边吃饼一边笑’,行不?”

聋老太太刮了刮她鼻尖:

“再加上‘小丽一边泡饼一边数泡泡’,准保老师给你画红圈。”

曹岩佯装皱眉:“合着我这当哥的,还不如一碗泡饼受待见?”

话没说完,传来何大力的抱怨:

“岩哥,狗子孤独啊!把老子扔空屋啃酱牛肉,你们其乐融融的?”

曹岩夹菜的手顿了顿,用意念回怼:

“少废话,你看你脏兮兮的,上人家里来像什么样子。”

何大力无奈,撇撇嘴继续啃着凉透了的酱牛肉。

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让曹岩给自己好好洗干净,要不然怎么出去当海狗王?

晚饭吃得热乎,曹小丽突然举着小手晃了晃:

“哥,今儿学的‘鲜’字,你能组几个词?”

她课本上歪歪扭扭写着“新鲜、鲜肉”,眼睛亮晶晶等着夸。

曹岩夹着咸菜的筷子没停,扫了眼课本:

“还能组‘鲜灵’,说菜叶子水灵就叫鲜灵。”

他用筷子头敲了敲桌面,“再想个难的?”

“难的我也会!”小丽晃着羊角辫,

“‘鲜’字左边是鱼,右边是羊,老师说鱼肉和羊肉一起煮最香!”

她忽然扭头问聋老太太,“奶奶您吃过鱼羊鲜吗?”

聋老太太擦了擦嘴,颤巍巍伸出手指:

“我还能组‘鲜妍’,说花儿开得漂亮就叫鲜妍。”

曹小丽眼睛猛地睁大,“奶奶您咋知道这么多?”

曹岩也挑眉,盯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这老太太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

聋老太太叹口气:“早年家里开绣庄,跟着先生认过些字。”

她指了指糊满报纸的衣柜,

“后来鬼子烧了铺子,绣花绷子都当柴火烧了,就剩这点字没忘干净。”

电视剧里讲过,聋老太太给八路军做过鞋,看来对小鬼子也是恨之入骨。

曹岩夹菜的手顿了顿,突然产生了好奇。

只知道她叫聋老太太,还不知道她姓谁名谁。

“对了,奶奶您贵姓?” 曹岩开口问道。

老太太一愣,突然笑得首拍大腿: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俩还是本家!我也姓曹!”

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哎?对了,你排啥辈分?”

“‘文’字辈。” 曹岩想了想,说道。“德承志文的文。”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得首拍大腿,

“巧了!我也是‘文’字辈!闺名文芳,族里排下来跟你平辈!”

她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

“你还叫了我半天奶奶,咱老曹家辈分不乱,你得喊我一声姐!”

“姐?” 曹岩哭笑不得,“您这岁数,让我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