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所有人都必须出去？难道是有什么不想被听到的事情吗？"
"并非如此。"柳月人微微欠身，那双金色的眼眸却越过我的肩膀，冷冷地注视着站在我身后的白羽。
"只是从刚才起，某位护卫骑士就一首用令人不快的眼神盯着这边，实在让人在意……想必圣女大人也无法静下心来交谈吧？"
我困惑地转头望去，果然看见白羽那双眼眸中正浮现着对柳月人毫不掩饰的憎恶。这让我更加疑惑——他们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
"白羽，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苏杞薇大人，那个男人很危险，怎么能单独相处。"白羽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是啊，苏杞薇大人。"风睻和也凑过来，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附和道。
我明白他们的担忧，柳月人确实是个危险人物。但若拒绝他的要求，我就永远无法得知他特意将我叫来此地的真正目的。权衡之下，此刻唯有顺从他的安排。
"谢谢你们的关心，但请放心，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与他谈话......而且决定来这里的也是我自己，再说了，"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坚定起来，"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他。"
我认真地对他们两人说完后，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最终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感激地对他们笑了笑，随后重新将视线转向柳月人。
在我们交谈的整个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优雅的等待姿态，嘴角含笑地注视着我。
"谈妥了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请不要说得像我们在密谋什么似的。"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的可是阁下您。"
柳月人对我的瞪视毫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这时，他的执事先行退出了房间，风睻和也凑到我耳边低语："要是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我就在门外。"说完便跟着离开了。
但仍有一个人没有离开，正站在我的身后。
"白羽，你也出去吧。"
"......但是，苏杞薇大人。"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转过身仰望着这位高大的骑士，他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都写满了不安，让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羽瞬间僵住了，他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我轻声说。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诶？"
"我是您的护卫骑士。"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疼痛，"保护您是我的职责，特别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
我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他手上，久久凝视着。他的手掌宽厚粗糙，那些本该痊愈的剑茧又长了出来......想必在我们分别的日子里，他从未停止过刻苦训练。这是一双充满力量与故事的，真正的战士之手。
而现在，这双手正在微微颤抖。我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
我明白他的坚持，作为被守护的圣女，面对眼前这位身兼公爵与暗杀者双重身份的危险人物，独自应对确实太过冒险。但是......
"你为我担心真的让我很感动，说实话我一个人也会害怕......"
"那就不要——！"他急切地打断我。
"但是呢，白羽。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说过要成为'值得被你守护的人'，和你分开后，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就像我承诺的那样，我从头开始学习魔法和礼仪，和你一样付出了努力。确实，也许现在的我还不够可靠，我也能理解你作为骑士想要保护主人的使命感。但是这一次，请你相信我。"
"苏杞薇大人..."白羽低声呢喃道。
随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经历了一番挣扎般，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痛苦地说了句“我明白了”便低下头。
从他纠结的神情中，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挣扎。即便如此，他仍然选择尊重我的意愿，没有强行将我置于保护之下，这份体贴让我感到由衷的欣喜。
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目送白羽离开房间后，重新转向柳月人。
只见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优雅地调整了坐姿。
"终于能独处了呢。"
"......"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把你吃掉。"
我警惕地盯着他，而他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那双眼睛就像在掂量我的价值，让人很不舒服。而且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
"能不能别用这种说话方式？"
"什么说话方式？"
"全都让人不舒服......那种假惺惺的笑容，刻意使用敬语的腔调。"
听到我这么说，柳月人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整张脸都扭曲了。
看来他终于卸下了伪装，不过那眼神还是那么凶恶......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本性？无论如何，都给人留下相当糟糕的印象。
为了避开他的视线，我低下头，却听见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可真是精彩！"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后重新看向我。此刻他脸上不再是之前那种虚伪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神情，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听说圣女被召唤出来时，帝国那些家伙闹得沸沸扬扬，我好奇过来看看，结果传说果然靠不住啊，就这种小鬼头也能当圣女？"
"......我好歹己经18岁了。"
(虽然心理年龄是21岁......)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狠狠瞪了一眼正打量着我胸部和身高的柳月人。
"嗯，虽然不知道圣女有没有年龄这个概念......不过你倒是挺敏锐的嘛。"
"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就是我故意在装乖跟你说话的事啊。"
他不耐烦地甩出这句话，我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柳月人像是突然泄了气似的，整个人瘫在沙发靠背上。当他再次看向我时，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不过他对我的好感度依然还是负数......
"多亏你看穿了，我才能用真面目说话......啊烦死了烦死了，谁愿意整天用敬语点头哈腰啊？"
"你这样子......真的是贵族吗？"
"哈？"
"没、没什么......"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又露出那种令人不快的笑容，在沙发上重新坐稳了身子。
而我则因为始终没能卸下对他的戒备，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原因无他——那双眼睛就一首在盯着我看。虽然嘴角挂着笑，可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却不见丝毫笑意，冷得让人发颤......
果然，就算是攻略对象，也没那么容易搞定啊......我下意识咬住了下嘴唇。但一味畏缩可不行，要是这样，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所以？"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圣女大人专程跑来找我这种人有何贵干？"
"哈？"我差点脱口而出"明明是你先寄信来的"，却被柳月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
他微微眯起那双野兽般的金色眼眸，瞳孔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身为使用光魔法的圣女，主动来找使用暗魔法的家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还是说......"他嗤笑一声，"你觉得白天我们使不出魔法，就大摇大摆地送上门来了？呵，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
他说完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冰冷的视线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见状柳月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赵亦河说过的话。光与暗，本就是相生相克的魔法。
正因如此，使用这两种魔法的贵族们向来势同水火。这种对立远非简单的"关系不好"能够轻易形容。
平均而言，使用光魔法者占据多数，而少数掌握暗魔法之人则长期遭受压迫。这种歧视与地位、爵位都无关，仅仅因为使用的是暗魔法，就足以让他们被排挤到社会边缘。
（这和白羽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就像白羽成为骑士时，仅仅因为平民的出身就遭受歧视一样，暗魔法使用者们遭受的歧视甚至更为严重。现在想来，这里被隔离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倒也不难理解了。
得出这个结论，我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我首视着柳月人的眼睛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和你做笔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