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冷的月孤域,他只着一件薄里衣,体温居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熟悉感反而氲到五脏六腑,肌肤骨血,让他如沐春风,隐隐闻见一股清幽的香味,仿佛榻上女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便是什么样的感觉。
楚赤暝匆匆起身,后退一步,不,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待在这个地方,原以为,镜倾获准出月孤域,他不加理会便是,现下看来,却是一刻也不能再遇到她,仿佛冥冥之中的某道门已被推开,只有远离,不断远离才是上上策。
他的动静有些大,镜倾一声嘤吟,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一派火红映入眼帘,见那袭魂牵梦绕的红袍正盖在身上,双眸绽放出欣喜柔和的光芒,边伸手轻轻抚移,边看向榻边人,“楚赤暝仙君,我可是昏迷许久了?”又见他神色沉黯,似有辞别之意,急切道,“你再留一会,陪我说些话。”
窗柩内,青丝串碎镜而成的珠帘相互碰撞,叮嘤有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掉,寝房愈发地空旷寂寥。
楚赤暝注视着窗外,“那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之间有那样的感应?
镜倾一怔,看来,他正是为这个原因才留下的,她赧然一笑,“或许,或许是你也爱上我的原因罢。”
楚赤暝有些好笑,“我十分清楚,我爱的是冷真。”不管镜倾一派惨惶的脸,幽幽道,“只是,我对你偶尔会产生一种熟悉感,像是从心肺深处涌起,我以为是前世纠葛,经一番推算,却是没有干系。”
他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镜倾听在耳中却似绵绵情话,莞尔道,“继续,你还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楚赤暝想起方才说了些什么,后脑勺涔涔滴落一颗冷汗,语调随之而降,“既然仙子不愿说,我便告辞了。”
手一吸,红袍从她身上飞起,他足尖一点,展臂旋身,穿衣落地,衣祙张扬而舞,仿佛红莲盛极,吐纳妖娆之态,八方之镜,尽是绝世卓然的风采。
镜倾不由得看痴了。
这便是她最想得到的男子,也只能是她的。
她制止他,“你真的想要知道么?你知道了,又会怎么做。”
楚赤暝淡淡看向她,等她进一步交代。
一袭红袍出现在辰沐海引痕虚殿中,一边守实境中的人,一边寻求破解之术,他无法像她离去十年间那样,在澜雪阁后院悠然饮酒等待,即便是忍受她被南泽如何如何,他也要不离不弃。
“冷真,今日我造的景,满意么?”
温柔低沉的话语在另一个空间响起,正正对应床榻所在的位置。
没有任何回应。
楚赤暝坐在正殿左侧,倒下一杯酒,自顾自饮下,那是他专程从羽漱仙山带来的佳酿,倘若换作前三夜,冷真如此冷淡的态度,他倒会感到些许欣慰,然而,姻缘簿上那一双名字却使他深觉不安,一颗心高高悬起,忐忑无终。
辰沐海上佳的药膏果然名不虚传,贯穿后背的伤飞快愈合,再加之她是仙人之躯,恐怕再过三四日就会恢复如初,心肺的扯痛却愈发地明显,冷真轻轻咳嗽几声,扭过头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南泽竟将脉血融入她与楚赤暝相约的誓言中,从未时到夜幕降临,人一直没有回过神,怔然得像是失去了记忆,三太子趁机占够了便宜,只顾疯狂吻她,直到疲倦至极,压在她身上沉沉睡去,天黑了才回到引痕殿。
见她不予理会,南泽倒像是习惯了似的,斟酌了一下又道,“对了,将你带到辰沐海已经三日了,该好好地为你洗一个澡才是。”
手,一下子攥紧杯盏,纵横蜿蜒的裂缝在杯壁上飞快延展,杯形勉强维持,和着稀释掉的鲜血,酒水从指间汩汩渗出。
只是瞬间,脑海中闪过千百种龙三太子惨死的方式,恨不得立即付诸实践,要不是虚实置换术实在难以捉摸,破解无方,仅剩下半数仙力的南泽恐怕是要变成一堆肉酱了罢。
冷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全身衣物很快被南泽褪了个精光。
黑袖一挥,一个浑体莹白的玉浴缸呈现在寝房正中,一潭澡水碧绿通透,紫荆,木槿,鸢尾,三色堇,紫罗兰,薰衣草轻轻飘漾,被涟漪推送来去,混合起一种奇特又令人迷醉的香味,紫阳花仿佛零星蓝焰,从缸中静静燃起,略作点缀。
南泽在冷真伤口处设封结界护体,然后将她整个人放了进去。
浑身被一阵凉爽舒适感包围,冷真清醒了大半,抬首看向正宽衣解带的南泽,几乎是一字一顿,“你,在我与我夫君的誓约上,滴了血?”
夫君!?……并且,她的声音那么冷,似乎他与她毫无干系。
南泽顿了顿,手一抖,掠过空气的轻忽响动过后,衣物尽数散落在榻上,他低头,揭下最后一块遮挡物,冷真只见着他神色阴沉,不知眸中又是什么样的表情,思绪一恍,他已一丝不挂,玄发散落在洁白厚实的胸膛上,有什么跳跃而出,将她的神经挑得仓促失措。
冷真只好再次别过脸去,尽管他这几夜都是赤身,又搂拥着她入眠,她即便回避,然误打误撞地扫过,碰过,对他任何一个部位了如指掌,但多看一眼便是亵渎,是对她与楚赤暝之间的亵渎。
南泽双手撑住缸口,俯身注视她,“怕?排斥?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