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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庆功宴上

清风涧。

“哗啦哗啦——”

空间法阵一落地,车瑕就听到震耳欲聋的水声,以及扑面而来的一股子清新雾气,一下子沾湿了全身衣裳,真真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旁边就是宽数十丈的大瀑布,像倾倒下来的天池水。

她总算松了口气。

落地的地方,是瀑布旁的一处隐蔽石台,看得到瀑布那边的情形。

瀑布那头,一级级的石梯通向高处,又分支出许多平台,平台上层层列席。而清风涧本身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这条瀑布带起的水雾,也让这里如同仙境。

清风吹拂草叶,也吹落了旁边横斜桃树上的花瓣,悠悠地打着圈飘下来,纷纷扬扬,如粉色的雨幕,笼罩着庆功宴正兴起的众仙门中人。

觥筹交错,好不欢快!

车瑕不禁踏出一步去,手却被身后的瑾连忙拉住:“别去。这里隐蔽,跳下去水流太急危险不说,被发现反而更麻烦。”

她气愤不已:“这些修仙的人怎么能这样?以杀戮为荣,居然还在这里办庆功宴?这算什么事啊!”

“对这些人来说,那是‘斩妖除魔’。你先别急,先看清楚那个……恒夜在哪,你才好找机会‘寻仇’。”

车瑕便闭了嘴,目光往下面四处溜达,可隔着一层蒙蒙水雾,看什么都是白茫茫的,再加上上次根本没怎么看清楚恒夜长什么样,她哪里还辨得出哪个是谁,哪个又是恒夜。

扫了一圈,客套话听了不少,太师父没见着。

无意中抬眼,望向了对面的山崖。

那山崖上竟然有个瘦小的黑影,半身隐匿在草丛中,也和他们俩一样,死死地盯着下面的情形。高空没有水雾,她看得清,那个黑影手中拿着的反射出寒光的东西是……刀剑?!

“瑾哥哥你看那边,有个人!”她招呼了瑾,往山崖那头指去。

瑾顺着望过去,嘴角隐有上翘:“看来这次斩妖除魔,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比我们还心急了……原来是在那里啊……”

他恍然想起什么,轻拍了拍车瑕的肩,紧紧抓握住她的手腕:“小车子,你记着,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下去,知道么?”

车瑕乖乖地点头:“我知道啦。”

她还是不死心地用眼睛在下面扫来扫去,可是那白雾挡了不少视线,她只记得太师父是一身白衣,可这么看过去谁都是白衣啊!

真想把那些雾都给荡到一边去……

正无比着急,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忽然罩住了眼。她一摸,竟然是和瑾一模一样的遮住眼睛的玉制面具。

“瑾哥哥?这个……”好像是他的面具吧?

刚要回头,肩膀却被身后的人扶掰正了:“你现在再看,找找你太师父在哪里。”

还是不要她看他的脸啊。

虽然一腔子不服气,车瑕还是不得不尊重他,扶正了面具再看。反正总有一天,她会悄悄把他面具摘下来的,偷偷看了,还会故意不让他知道。

戴上这看似不透明的面具,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不仅烦人的水雾消失得一点都不剩,那些本来模模糊糊的人也看得清楚了好多。甚至可以看到一片桃瓣旋落的过程。

比如说,这头的那个老头子和旁边的老头子聊得正开心,亦或是那头的一个姐姐和旁边的仙门弟子眉目传情,还有哪个仙人喝醉了在那耍剑……

竟然都看得这么清楚!

她连忙聚精会神地一个地一个地地找起来。

由上到下,由主席到末席,甚至陪席都看遍了,白衣的不少,有印象的、认识的没有一个。

难不成太师父没来?

找了半天,没见着人。撒酒疯的、卿卿我我的、冷若冰霜的、相互挑战的人倒见了不少,这哪是什么仙门的宴会啊,和酒楼差不多……不过既然是庆功宴,本身就是放松的地方。

还是没见着那个可恨的太师父。

车瑕都几乎泄气,准备取下这面具还回去。

忽然间,全场寂静无声,各种各样的人也都抬起头来。

她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瀑布落下再流入的一方潭水,波光潋滟,细碎的涟漪阵阵。

不知从哪缓缓落下两抹影子,正落在潭水之上,脚尖点在水面花瓣而不沉。

男子一袭白色直裾,女子身着蓝白相间的衣袍,默默站在他身后。

那女子怀抱一把浣玉箜篌,气质清冷而绝美,未施粉黛的秀容正如一朵颤颤绽放的茉莉,往这一站,已经将在座的众仙门中人纷纷比了下去。

而男子……

落下的桃花飞舞连成花带,掠过他素白的衣袍,吻上他清俊美好的面容,然后便醉了一般滑落。

墨黑的长发一部分松松地拢在高山冠内,大多如披风一般垂散下来,飘飘逸逸,微微轻拂,与桃瓣交织在一起,却又分毫不染;颈间的白玉锁散着淡淡光泽,仿佛要逼退一切世俗尘埃。

看似仙人,却不带一点仙气。

车瑕看着,甚至舍不得将面具摘下来。

这个人,比漫天桃花还要美、比三清山的山水还要美,看着他,竟好像无端端地飘渺了周围的人,连他身后那般美丽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然而……

他的瞳孔漆黑如永恒的夜笼罩天地,无辰无星,连他迈开步,从纷飞的花瓣中缓缓走来的身影,都好像那么深、那么沉。

沉得与周围、与这庆功宴、这纷落桃花格格不入,一缕威慑、一缕哀伤、一缕沉痛。

这个人,应该有难以回首的过去吧。

有人离席作揖:“长离仙人。”

车瑕吓得差点没拿稳面具,目瞪口呆。

刚刚对这个仙人生出的好感一下子扫得无影无踪。

“他、他就是太师父?!”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她记得太师父之前非常凶戾可怕,连说话都让人颤抖,这个人看上去那么好看,居然——就是她恨之入骨的太师父?

背后瑾的声音有些无奈,甚至有些生气:“他不像么?”

“像,太像了……这个长离的仙号是怎么回事啊?总觉得听上去有点难过……”

“古时一位神祇名叫凤灵,作琴曲《凤灵长离》,而后凤灵消失陨落,或许是为纪念这位陨落的神吧。”

车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果然师父说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太师父虽然坏,不过还挺雅致的。”

其实,凤灵长离,是太师父讲给她的故事。

不过再怎么雅致,她都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

她正打算继续交谈,忽然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呼呼风声,引得她往下望——

一道黑影,从对面的山崖上一跃而下,在空中凝出黑紫色的光球,光芒耀眼无比,就在所有人都不及反应的时候,光球往恒夜的头顶直直砸去!

恒夜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动,只是行于潭上的脚步停下。

背后猛然张开一道异常坚固的法障,接下黑紫色的光球,霎时仿佛天地昼夜突变,一声震响,强大的冲击力震散了桃花,在恒夜上空瞬时爆发而出!

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头,阖上眼,任由冲击波鼓得自己的衣袍猎猎作响。

在场的仙门众人震惊得无法言语,一时站如雕塑,纹丝不动。

“有人行刺!”

那黑影颤抖了一下,按住手中的唐刀,周遭气流凝聚刀上,挥刀砍下,刃气又出!

然而刃气落下时,恒夜和离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在潭上。

众人纷纷站起来,施展开自己的仙术剑术,一时间,所有的灵力变作无数的光,从四面八方击向那道黑影!

一声惨叫,血光四溅。

黑影坠落到地上。

迅速有人施展束缚术,一圈光芒包裹了他,让他挣扎不得。

经过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车瑕终于看清了这个刺客被溅上血滴的脸——

“孤临!?”

车瑕还不信,挪了挪面具再看,那居然真的是孤临!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孤临身上穿的是夜行衣,本看不出有血有伤,可偏生有红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慢慢放大;手腕被折、经脉全断、骨头寸裂,而他自己,也以一个无比畸形的姿势倒在地上,触目惊心。

可是他没有低头,那双恨成血色的眼,直直盯着面前的仙门众人。

而恒夜,竟然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风静了,本来飞舞的桃瓣也铺了下来,而他的衣袍也直直垂下。

“何以行刺?”他拦下其他众人,淡淡地问。

孤临瞪着他,纵然倒在地上,他恨意不减:“混账!他们都是你害的!我要你偿命!”

离月扬起手,一圈细碎的灵力落入孤临的身体里。她回头蹙眉:“师尊,他是贪狼界的妖。”

原来不过是个妖而已。

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妖,但众人的酒兴已然被搅了,静静地在旁边看这一出好戏。

恒夜又问:“只身行刺,当真如此不惜性命?”

本来已经毫无功力的孤临忽然在原地不住翻腾,手脚断了,他就往前挪动,留下一条血色的路;口中牙齿瞬间妖化,变得尖锐无比,往恒夜的小腿处咬过去!

白光一闪,听到周围众人的惊呼。

他再次被掼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如同断线的木偶。

那一双狠戾的眸子渐渐变得暗淡,却还是恨着,恨到极点,甚至根本没有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