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衙役忍不住问道:“窝草?窝草是什么草??”
宋慈微微皱眉…
验尸验伤是他的日常工作,所以稀奇植物他见过不少。
苍术,梅叶,断肠草…
这些他都熟悉。
但——窝草。
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宋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为像这种案子,肯定不可能在现场就能有什么重大突破的。
他要整理好所有线索,回去慢慢研究。
此时,宋慈突然伸出手,问道:“陈氏,这个东西,是岳大福的吗?”
“什么?”
陈氏低头一看,看到了宋慈的手上,拿着一颗珍珠。
“这个珍珠,是岳大福的吗?”宋慈问道。
“不不,不是我们的,我确定,我们家,没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陈氏很肯定地回答道。
宋慈没有说话,而是将珍珠放入了腰间的布袋中。
接着,他拿出了一张白布。
白布上,有一对鞋印。
——这是宋慈刚刚在河岸下的污泥上,拓下来的。
“这对鞋印,很明显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鞋印,但纹路很奇怪。你见过吗?”宋慈问道。
陈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她没见过是正常的,如果见过,才真的奇怪了。
因为这鞋印是苏晨留下的,来自一千年之后的运动鞋的鞋印…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衙役突然说道:“这个我见过!这个我见过!”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衙役身上。
“你见过?”宋慈问道。
“是的,宋大人!这是金人的鞋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金人?”
“是的!前两年,我没回来做衙役的时候,在前线参过军,那一次我落单了,遇见了金人,他们当时就给了我两脚!鞋印——跟这个差不多!”衙役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确定吗?”宋慈问道。
“是啊!材质都很硬,棱角明显!我们的布鞋和草鞋,就算下面刻上花纹,也不可能踩出这种印记的,我确定!”衙役说道。
“也不无道理…”宋慈喃喃道。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一个金人,来到了这里,可能也受了伤,需要他们老家的‘窝草’来疗伤!”
衙役一本正经的推理,让岸上的村民连连称赞。
但并没有得到宋慈的认可。
因为,把这一切这么联系起来,太想当然了。
“现在做出结论还太早,先把尸体弄回去,我好好检查一下再说吧。”宋慈说道。
“是,宋大人。”
说着,衙役就打算转身去处理。
可就在这个时候,岸上的村民突然向两边散开了,让出了一条道。
没一会,一个魁梧的身形就出现在了码头上。
这个人,虽然穿着官服。但高大的身材,配上腰间的长刀和一脸浓黑的络腮胡,散发着浓烈的匪气。
他就是村长之前所说的,赵巡检。
巡检和县尉不同,一文一武,巡检是专门负责抓人的。
按理来说,他和宋慈之间,应该是合作伙伴或者搭档的关系。
但,从他的眼神看来,现实并非是这样……
“是我们的县尉公啊…”赵巡检用鼻孔对着岸下的宋慈。
“赵巡检?你也来了,不过暂时还没有确定的信息,还用不到抓人。”
宋慈和赵巡检不同,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哦,我不是来抓人的,我是来弄尸体的。”赵巡检说道。
宋慈愣了一下。
他了解对方,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对这种脏活这么上心?
“赵巡检,这个受害者,和你是熟人?”
“不,这个受害者跟我素不相识。”
“那这种活,何必劳烦赵巡检呢?”宋慈问道。
“这还需要问?宋慈,你才刚来余县,上任的文书都还没发到,就如此强势,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了?”赵巡检问道。
“强势?”宋慈一脸迷茫。
“验尸的工作,本就应该让周仵作来做,你一来到这,就把尸体全部往自己那里拉,你是什么意思?”赵巡检问道。
此时,宋慈身旁的衙役对宋慈小声说道:“周仵作,和赵巡检,是连襟。”
听到这句话,宋慈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赵巡检是来给周仵作出头的。
其实,对于宋慈来说,他感觉这些事情都是无所谓的。
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案件上,并且担心其他人遗漏了信息,对于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多想。
“原来是因为这个,赵巡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想把手中的每一个案件——”
没等宋慈说完话,赵巡检就大声打断了宋慈。
“行了!你要记住,上任的文书没下来之前,你都还不真正算是这里的县尉!把我惹火了,这个案件你都不能碰!”
说罢,赵巡检就扭头,对手下丢出一句话:
“把尸体弄走。”
“是!”
一声令下,两个衙役跳下了河岸,开始去搬尸体。
原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但没想到,赵巡检的目光又落到了宋慈的脸上。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鞋印?”赵巡检问道。
“赵巡检,证据这一块,应该不是你负责吧?”
赵巡检和宋慈,理论上应该是平级的。
根本就轮不到他对宋慈指手画脚。
宋慈一旁的衙役实在听不下去了,所以才这么问道。
“是啊,证据不归我管,但人归我抓!快点把那鞋印给我!”赵巡检说道。
“赵巡检,你想仅仅凭一个脚印,就找到凶手?”宋慈问道。
“我这八年巡检可不是白当的!轮不到你来教我,快点,拿出来,若是耽误了缉拿凶手,责任谁来承担?”
宋慈也不想跟对方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便将那张白布递给了对方。
宋慈本以为,对方就是一个衙门里的老油条,给他看了脚印也影响不了什么。
但当赵巡检看完脚印后,第一句话便出乎了宋慈的预料。
只见,赵巡检盯着脚印,自言自语道:
“参过军,最近受过伤,左腿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