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的别墅。
新的一天,午前。
厨房内。
柔柔的冬阳从窗外探进约瑟夫的掌心,落在染着人间烟火的微拢指缝中,于那昔日贵族的举手投足间,镀上耀眼却不刺目的色泽。
各色美食的气息,交杂缠绕,穿梭在室内二人的发梢。
约瑟夫将刚刚做好的炸鱼薯条,摆盘完毕。
他背着光,蓦然回首,看向那与他背对背,正在认真准备南瓜汤的卡尔的身影。
——松饼,卡尔也喜欢,再准备一份。
约瑟夫转回身,在塔塔酱中又添了些胡椒粉,擦去指尖不小心沾染上的一分乳白色调料,开始准备松饼。
身后,卡尔将约瑟夫喜欢的南瓜汤,盛在一只小小南瓜里,心满意足欣赏着自已做好的美食,叉了会腰。
他悄咪咪偏过头,看向身后正在忙活着做松饼的约瑟夫的轮廓,以及桌上一旁的炸鱼薯条。
——先生吃多了炸物的会腻,再泡杯清茶。
暖阳穿过约瑟夫的肩头,照在卡尔的身上。
二人彼此不知,在悄悄注视着对方背影后,也曾被对方偷偷看着。
……
下午茶。
小小的圆桌,摆满了二人都喜欢的糕点。
以及,三杯加了柠檬薄片的红茶。
一杯,约瑟夫端起,淡淡抿了一口。
一杯,卡尔双手小心捧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最后一杯,放在约瑟夫的左侧,同时也是卡尔的右侧。
无人去叨扰这最后一盏茶。
这杯,是敬未至之人。
“先生”
卡尔看着约瑟夫变得有些黯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唤着对方。
在冬日,约瑟夫眼中,总有着些许落寞。
当年,他收到过两次庄园的邀请,是第二封邀请函,才让他最终选择来到了庄园。
寄出邀请函的人,应该是庄园主。
但庄园主就像一个“存在却看不见的人”。
没有人见过庄园主的样子,知道关于他/她的任何信息。
约瑟夫在初入庄园时,也曾寻觅过这位神秘人物的踪迹,结果意料之中,没有找到。
有一段时间,他曾在想,若是收到第一封邀请函时,就前往庄园,会不会被挽救的是克劳德,而卡尔将在当初的霸凌中死去。
他不后悔自已的选择。
他只恨自已无能。
现在是冬天了,克劳德也是埋葬在这样的一个冬天,不过,那个冬日比现在要寒冷的多。
寸寸蚀骨冰寒吞噬着约瑟夫,像陷入沼泽的人,一点点看着自已深陷,却无能为力。
“先生”
“以后,我会陪着先生的”
身侧,熟悉的声音闯入泥泞的沼泽,约瑟夫恍如隔世,抬起头对上那浅灰色的双眼。
卡尔胸前戴着这些日子,他同约瑟夫一起重新做好的,雕刻含苞待放黄玫瑰的胸针。
约瑟夫定定的望着那胸针,渐渐回神。
“抱歉”
“让卡尔担心了”
“刚刚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
卡尔摇头,他知道约瑟夫在想谁,失去重要的人,是很难走出来的。
按照先生的描述,当年,克劳德叫先生“哥”,他叫克劳德“哥哥”。
卡尔尝试性的开口:
“先生,以后,我叫先生‘哥哥’吧”
“嗯?”,约瑟夫的轻声疑问。
“我一直都把先生,当成哥哥”
克劳德哥哥不在了,先生失去了弟弟,他可以成为另一个弟弟。
约瑟夫愣了一秒。
原来在卡尔心里,他只是哥哥吗?
约瑟夫眼中清明,散着暖意,他克制住想要揉揉眼前人小脑袋的冲动,淡然一笑。
“还是叫‘先生’吧”
没关系,某些事,来日方长,不能吓着卡尔。
“好”,卡尔不戴口罩,显得眼睛大大的,他乖巧开口:
“先生”
约瑟夫说什么,卡尔便听什么,这么乖,若是遇到心怀不轨的人,难免会被欺负。
“心怀正轨”的约瑟夫,余光看向那腰间的长剑,恍惚想到什么。
“卡尔愿意学习剑术吗?”
在乎一人,不是让他永远被护在自已的羽翼之下。
而是,让他长出翅膀,有足以自已一人翱翔九天的勇气与锋芒。
“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旁,你也可以保护好自已”
约瑟夫神色认真也温柔,卡尔思量仅一刹,同样认真且虚心的点头。
“我愿意”
“为先生”
“也为自已”
约瑟夫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
“那我们先回屋,挑一把卡尔喜欢的剑”
“好”
两个被风雪覆盖的人,若是并肩行,也可踏碎冬日的寒凉。
约瑟夫走着走着,逐渐放慢脚步,他驻足,回身,回到桌旁。
将掌中的另一枚胸针——三朵并蒂盛开的黄玫瑰胸针,放在那第三盏茶旁。
茶面平静,倒映着和克劳德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
约瑟夫轻笑,倒映着的面孔,便随着一齐浅笑。
约瑟夫看向远方,闭上眼又睁开,随后转身,走向卡尔。
“屋内还有很多风格的剑,卡尔可以随便挑”
“谢谢先生”
风乍起。
二人远去的身后,一缕清风,在茶面留下一圈圈稍纵即逝的涟漪。
恍若故人归。
……
监管者大厅。
“杰克的婚礼取消了?”
小丑抱着火箭筒,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听黄衣之主讲关于杰克的瓜。
黄衣之主因着今日,恰好轮到由他来看守路径,才顺路来了一趟大厅。
几日不见,鱿鱼的触手个个生机勃勃,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
黄衣之主斜靠在一张椅上,身体呈一个舒适的弧形,显摆着优雅的懒散。
“杰克啊……”
“他的未婚夫和一个女人跑了”
爱哭鬼放下手中的糖,正在悄咪咪交谈什么的红蝶同红夫人,也一齐看向黄衣之主,连小提琴家都停止了演奏。
“那杰克他……现在还好吧?”
“好像抑郁了”,黄衣之主抬眼,不易察觉的轻笑。
“不过,我给予了他一些建议,此时此刻,他应该好多了”
“但要彻底走出这段感情,杰克说,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段时日,他想一个人在家静静,让我们不必去叨扰”
在场众监管神色各异,但都对此表示了然。
雕刻家盖在双腿上的毛毯,不小心滑落在地,一旁的蜘蛛立刻为其拾起,前者接过,冰凉的义肢同白皙的指尖摩擦。
雕刻家长发搭在肩头,散发着淡雅宁静的暗香,她歪头,对着蜘蛛温和的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谢谢”
“不,不客气”,蜘蛛忙低下头,周身泛起粉色泡泡。
外头,似有乌鸦叫了两声。
“哎,对,你们这段时日,有人见过噩梦吗?”
小丑岔开话题,听到乌鸦叫,就想起了噩梦。
众监管这次的神情,倒是大都一致,纷纷摇头,表明没看见。
噩梦好像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