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金!”
勘探员孤身闯进未知的洪流中。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复,连自已声音的回声,也无法传达。
上一秒还在眼前的事物,崩塌的世界,奔走逃亡的众人,耳畔惶恐呼唤,漫天象征灾厄的乌鸦,全部消失不见。
退路也在勘探员进入旋涡的刹那,消失殆尽,一切就像一场早已为他布置多时的陷阱,请君入瓮。
“这都是什么东西?”
“书?”
勘探员抬头仰望,高空中漂浮着数不尽的书本,褐色书皮陈旧,以金色纹路镶边,纤细的蓝色丝线,将它们一本本连接在一起。
他抬手,无意触碰到其中一本。
书本立刻绽放出昏暗的澄黄,如翻阅旧照片般的沉色暗光,书页缓慢翻动。
一张熟悉的人物影像,映入眼帘。
「医生,艾米丽·黛儿。
外在特质:医药专精,医术高超,敏感,庄园老友。
档案:传闻,要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存活,光行善举可不够——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得到妥善的照顾,也并非每位医者都必须怀着仁心仁德。」
“医生?”
橙黄色的光束堆积,逐渐变得刺目,勘探员微微眯起眼,更多的书本,浮动在他的周围。
求生者:幸运儿、医生、园丁……
监管者:厂长、小丑、杰克……
蔓延向天边的书,一眼望不到尽头。
每一本书,寥寥几笔,书写一个人的半生。
某两本书之间的蓝色丝线断裂。
暗示着,这其中,缺少了一本,属于某人的角色书。
——小说家的“日记”本源。
“这是世界的中心?”
勘探员翻阅着一位位角色的档案,部分人的过往和性格,与他的认知,存在参差,但照片和能力,几乎完全相同。
“这是属于另一个世界,为我们谋划的,既定的命运?”
“亦或者……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们的一切,都是被人为计划好的?”
那他们,算什么?
还是说他们本就不存在,从最初开始就是一场盛大的游戏谋划。
所有入庄园者,皆为局中人。
勘探员止不住的颤抖,为自已的想法,感到惶恐。
他听得见自已的心跳,感受的到掌心的炙热温度,他有自已的意识,自已的想法。
他不是被困在书中,又或者游戏中的一组冰凉数据,不是玩弄在他人掌中的一具傀儡。
勘探员想推开手边已阅览过的书本。
却惊恐的发现,自已已无法操控自已的身体。
他于时间的空洞中,随波逐流,直到在茫茫书海中,擦肩而过,看到了属于自已的那一本。
「勘探员,诺顿·坎贝尔」
这本书和先前看过的几本不同,散发而出的光,是幽兰之色,透着渗人的冷意。
照片的右上方,写有清晰的四字。
——切换人格。
无风,书本自主翻页。
一道白光乍起,亮的人睁不开眼,待光散去,照片上之人,转变为——「愚人金,诺顿·坎贝尔」。
「外在特质:不稳定区域。
档案:不想一生都在不见天日的矿井度过,诺顿·坎贝尔相信,那座庄园将给他带来又一次新的“机遇”。」
勘探员没来得及看完最后一行字。
黑幕遮天蔽日,迅速吞噬着被外来者闯入的空间,将勘探员卷入黑暗的沼泽。
“原来,这就是你的经历,不……愚人金,我不想忘记……”
黑暗闭合,抹去勘探员的意识。
……
我被困在一个少年的身体里。
他叫诺顿·坎贝尔。
我第一次睁眼的时候,是他幼时发病之时,真是个小可怜。
可怜而短暂的少有幸福的时光,稍纵即逝。
可悲命运与贫困疾苦,扑面而来。
在矿底的生活,不见天日的黑暗,日复一日包裹他,也包裹我。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清醒。
「别挖了!去休息!」
我在他的影子里咆哮,他听不见。
其实,就算他听见了也没用,我给不了他钱。
我厌恶这样没有止境的黑暗,厌恶自已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是他的影子?
……
重蹈覆辙,第一次。
诺顿·坎贝尔,为了生存,他表现出不属于自已的一面,圆滑。
贴在他背后的纸条,同时也贴在我的身后:讨厌的家伙!在工头面前摇尾巴的狗!
他同他一样愤怒。
贫穷让他选择了隐忍,而我,在他的隐忍下,无法出声,无法帮忙,暂时被压下的愤怒火焰,愈燃愈烈。
……
重蹈覆辙,第六次。
我是愚人金。
就像诺顿·坎贝尔的影子,他的黑暗面,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
是他在最不堪经历中,产生的“最不堪念头”。
「如果我是你,就该站起来,一拳打在他们的脸上!」
我又一次体验他的人生,最痛苦的那一段。
我咆哮,一边感受着他所受的痛,一边开始厌恶着他的无能,他的懦弱。
「反击啊,废物!」
「诺顿·坎贝尔,不如让我来当」
「我一定会比你做得更好」
「你本应该是影子」
熊熊火焰冲破理性的桎梏牢笼,本要反抗不公命运,对抗他人折辱的愤怒之火。
也从此刻起,反噬了自已。
……
重蹈覆辙,第#?#@%……
我是愚……我是,诺顿·坎贝尔。
“制造一起事故吧”
撕碎的草纸:记录爆破的深度、孔间距……炸药用量。
暴戾在诺顿·坎贝尔的本性深处爆发,如同被引燃的炸药。
我终于逃离了重蹈覆辙的既定命运!
我得以在爆炸中重生。
无数冰冷而坚硬大大小小的石块,组合构建出属于我的,新的躯体。
我不再埋葬于那个废物的内心深处!
我的声音和想法,传达到外界,我终于明白,我不是一个影子,他才是。
我是诺顿·坎贝尔!
唯一的诺顿·坎贝尔!
……
欧利蒂斯庄园,深秋。
被黑雾包裹的人走出黑暗,砸出手中石镐,有重物在阴影中落地。
愚人金随晨曦的光一同,步入监管者大厅,走向在地,脚踝处栓着一截断绳的勘探员。
“你是谁?”
逆着光,匍匐在地的勘探员,努力仰起头,却依旧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我是,庄园里,唯一的诺顿·坎贝尔”
新的轮回,开始。
诺顿·坎贝尔从来没有逃出过命运。
我曾无数次原谅你,也曾无数次忘却我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