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吸了一口气,她说:“我想听你说这是真的吗?”
大概沉默了三秒,柯烬说:“是啊。”
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是。
他知道女孩会在大课间结束前五分钟拿着政治作业走向那个楼梯拐角,所以一开始就是他计划的。
他知道女孩会撞到他,他知道他们俩的交集会从那天开始,他没想过要躲开。
他故意不戴校牌,故意考差找理由换到二楼离她更近的班级,故意计划让她和他一起登台表演,故意让她当上主持人,故意让艺术团的人找上她,故意让她跟他一起回家,故意陪着她走夜路……
柯烬掀起眼帘看向她,眼底现出几分冷淡,“所以呢?很讨厌我了?”
“我不讨厌你,可是因为你的一时兴起,我的计划乱了,我们确实都遇到了很多麻烦。”
柯烬哼笑了声,“那你是怪我?”
岑溪摇头,“我也没有怪你。”
“是我们都不够成熟。”
她永远都在说不怪,可分岔路口依旧不会是直行。
“你还觉得是我在玩你,是我喜欢你这件事做得还不够明显?”
柯烬突然有点自嘲地笑话自已,他以为他做得够明目张胆了。
岑溪食指的指甲已经嵌入指尖的,压出几道青白,她沉下气说:“才十六七岁的人,懂什么是真的喜欢?”
柯烬一怔,呼吸在这瞬间变得沉重。
她说他不懂,说他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真正的喜欢是一起变好,而不是现在的遍体鳞伤,也不是你下滑的成绩。”
尽管他依旧是年级第一。
岑溪从窗边走过来,再次在离柯烬很近的距离坐下。
她声音温柔如白雪缓缓落下,“我要转学了,手续已经办好了。”
柯烬吊着水的手动了动,唇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这就有了大病的微弱模样,像一朵带着点可怜的水仙花。
他说:“如果是因为我,我走。”
岑溪扯着唇强行让自已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很淡,淡到看不见她唇角的小梨涡。
“在宜江,在附中,我经历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还能待得下去吗?”
她看向柯烬漂亮的,突然变得有点脆弱的眼睛说:“我们都好好努力,在冬去春来的时候,在落花成泥的时候,在一切都成熟的时候,我们或许在交汇的路口会再相遇。”
柯烬问岑溪,那会等他吗?
岑溪说会。
少年真的信了。
岑溪起身的时候,柯烬拽住她的手腕,抬着头,抬起微屈的眼睛问:“那我呢?”
那他又做错了什么?
“对我公平吗?”
他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要公平,却没有得到啊。
岑溪咬住牙齿没说话,她扭过头不去看柯烬眼睛里的红血丝,也没让少年看见她的。
她听见柯烬说:“你讲结束的时候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女孩抿了抿唇,依旧没看他眼睛,她看见柯烬抬起的手,针口已经快要破开他手背白皙的皮肤他也没理,她弯了弯腰,轻轻将针口摁好,她说:“我们就没有开始,哪来的要结束?”
柯烬呼吸微窒,喉结微动,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像垂入山崖的石头,重重摔碎在地,又没人在意他。
“这么久了,一点都没有吗?”
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他问得很小声,像是已经输光了所有的底气。
甚至差点忘了刚才是她说的,十六七岁的人懂什么喜欢?
岑溪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俩人相处的氛围越来越让人不舒服,挺痛的,但又舍不得,柯烬的吊瓶已经空了,他血管里的血已经开始往回流。
岑溪替他叫了医生,俩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下雪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冷,从病房门口到医院门口,女孩的身体却一直在发抖,滚烫的眼泪像被火燎过再被冷空气冷凝。
在愁云惨淡的雪天。
有人无声哭泣,有人不敢回头。
今年夏天的结尾,是恣意狂野的少年和温柔乖甜的女孩擦肩而过,今年冬日的结尾,结束了那个夏天。
雪停了。
在17岁来临前,她都没有说出口的那句——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