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之处,皆是火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滚滚浓烟如墨云般翻腾涌动,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呛得人几欲窒息。
一名女子瘫倒在地,满是血污的双手,从身下艰难地抱出一个婴儿,鲜血在地面渗出一大片殷红,触目惊心。
女子小腹中剑,气息奄奄,却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大哥,求你了,刀上有毒,我活不了了,带着他快走……在京城他长不大的……”
钱进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抹眼角,俯身抱起婴儿,转身欲走。
刚行至门口传来那女子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大哥,让孩子姓钱,叫钱多多,多子多福的多多……”
思绪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拉扯回现实,钱进望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
钱家大堂之上,剑拔弩张。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双手叉腰,正唾沫横飞,扯着嗓子叫嚷:“钱老爷,我这女儿可是清清白白的清倌人呐,让你家公子给糟蹋了,您倒是给个说法!”
妇人身边,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她手里拽着一方手绢,轻轻抽泣着,时不时抬手抹着那簌簌滚落的泪珠。
钱多多站在一旁,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满心无奈。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成了这钱多多,人也不是我糟蹋的,这黑锅扣得,比天还大。这可倒好,菜不是我点的,也不是我吃的,账却都得我结。这他娘的上哪儿说理去!”
可这满腹的委屈,怎么跟别人去说。
钱多多撇了撇嘴,一脸丧气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那妇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瞪大了眼睛,恶狠狠伸手一摊:“赔钱!”
“行!”钱多多也懒得跟她啰嗦,冲着管家招了招手,管家会意,片刻后拿来二十金票,递到妇人面前。
妇人只是斜眼瞄了一下,嘴角一撇,顿时横眉冷对:“哼,小钱公子,我这女儿琴棋书画,那可都是我手把手亲自调教,您去打听打听,就算在这临淄城那也是拔尖儿的。且自幼与我相依为命,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得加钱”
“你说个数!”钱多多是真不想跟这难缠的老妇人多费口舌,毕竟这武渊钱家,啥都缺,唯独不缺钱。
没过多久,那妇人和少女竟一改之前的哭闹模样,两人乐呵呵地走了。
少女临走前,瞧钱多多那眼神儿,就差没直白地夸他活儿好,下次再来了啥的了,哪还有半分贞烈女子的模样。
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直往上涌,钱多多一把抓起桌上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对着身旁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嘟囔道:“爸……罢了,父亲,这临淄城,我怕是待不下去了,咱们搬家吧!”
重生才不过三天,这都来了好几拨人找麻烦,天晓得这三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而且每次来的还都是所谓的清倌人,也不知这原主是不是就好这一口。
钱多多的父亲钱进,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怎么,你自已惹出来的风流债,不该你自已收拾烂摊子?”
其实,以钱家的势力,即便直接动用武力驱赶,对这些闹事的人不予理会,甚至直接乱棍轰走,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可钱进却另有打算,他存心要敲打敲打这个平日里有些荒唐的小子,所以才故意放这些人进来,让钱多多吃吃苦头。
钱多多一脸严肃,信誓旦旦地说道:“父亲,那都是儿子以前不懂事,我向您保证,往后绝不再乱来了!”
钱进站起身,掸了掸衣角,满脸不屑:“你这话都说了多少次了?……把手伸过来!”
钱多多多多以为老爹可能要打手板,便将双手伸了出去。
旁边管家早已屏退所有下人,并点燃一支拇指粗细的檀香,递给了钱进。
“忍着点,这是最后一次了。”钱进沉声说道。
钱多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管家已经在他身后抱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接着手上传来剧痛,钱进将檀香扎到他手掌侧面,外小拇指根的位置。
“啊…………”
翌日清晨,两辆气派的马车,二十名威风凛凛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行程。
听闻城里那些还没来得及“遭殃”的清倌人,得知钱多多离开的消息后,都好生伤心了一阵,那模样,仿佛不是人走了,而是她们的钱袋子长腿跑了似的。
手上烫伤已经包扎好了。
通过管家他才知道,双手小拇指根位置那个烫伤疤痕,是从他小时候开始,经年累月一直烫的,就像昨天那样,不过为什么这样做,管家表示他也不知道。
不过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自已建议,今天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行至城外,官道上,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钱多多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还有惊喜吧,忐忑地拉开门帘,只见两名女子拦在了车队前方。
钱多多眉头紧锁,暗自叫苦:“造孽啊……这原主到底是惹了多少风流债,留这么多烂摊子让我收拾!”他定睛一看,这拦车的女子他认识,正是他的未婚妻徐若雪。
钱多多摇了摇头,无奈地下了车。
徐若雪双眼泛红,泪光盈盈,如同一只受惊的飞燕,身形翩跹地扎进他的怀抱,哽咽着唤道:“二哥!”
钱多多心里直发慌,暗自嘀咕:“这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一个在社会主义光辉下成长,连女朋友都没有的“社畜”,哪有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也不知原主平日里是如何对待这姑娘的,此刻,他也只能手足无措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若雪轻声抽泣着:“父亲要我来……与你解除婚约,可若雪不愿,也绝不答应。你我既已有婚约,若雪生是钱家的人,死是钱家的鬼。此番你去西疆,前路凶险难料,望君保重,若雪等你归来!”
钱多多听着这番深情的话语,心中大为感动:“好,好,你放心,我一定回来!”与此同时,他心里却满是疑惑:“去西疆?是个什么地方?”
徐若雪缓缓拿出一枚黑白太极佩,小心翼翼地给钱多多系在脖颈上,柔声道:“这太极佩,白面似妾,黑面如君,愿它日后能佑君平安!”
言罢,她踮起脚尖,那柔软温润的双唇,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如花瓣般轻柔的吻,随后,徐若雪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钱多多第一次知道眼神拉丝是什么意思,把他这个雏儿迷得神魂颠倒的。
车队继续缓缓前行,马车里,钱多多思绪纷飞。
“娶了她,其实也挺不错的!”不过,回想起徐若雪的一言一行,钱多多总觉得老爷子似乎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另一边,钱进坐在马车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若雪这孩子……”
其实,解除婚约这事儿,本就是他向徐若雪的父亲提出来的。此次西疆之行,钱多多生死未卜,他与过世的徐家族长交情匪浅,实在不忍耽误了这姑娘。却不曾想这孩子这般刚烈,倒是令钱进颇为意外。
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慢慢消失在蜿蜒的官道尽头。
而此时,徐若雪却翻身骑上马,立于马上的她,面容冷峻,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望着钱多多离开的方向,内心默念:“母亲,您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将钱氏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