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青铜液体如活物般在青砖缝隙间游走。子车甫昭扯下半截染血的袖口,将傩面碎片死死绑在断臂处,金属边缘刮擦骨头的声响让狄红霞后槽牙发酸。
"莫承威!"花堇突然抓住心理医生的腕子,她指尖绽开的茉莉花正在渗血,"那些陶瓮里......是不是有阿满的味道?"
莫承威镜片后的青火忽明忽暗,他挣脱花堇的手时,袖口滑落的手腕布满焦痕:"二十年前你妹妹被装进陶瓮时,可没见你这么聪明。"
"够了!"子车甫昭的断臂突然甩出捆尸索,缠住即将坠落的横梁,"要清算等出去再说。"他银灰色的睫毛挂着血珠,扫过瘫坐在祭台边的刘青城,"姓刘的,你后颈胎记每三小时浮现的倒计时——还剩多久?"
刘青城怔怔望着掌心剥落的皮肤,那些青金色咒文正顺着血管往心口爬:"丑时三刻......"他忽然低笑,琥珀色的左眼映出陶瓮里蠕动的黑影,"原来我这些年吃的安眠药,都是锁魂的符灰。"
狄红霞突然暴起,哭丧棒重重砸在最近的陶瓮上。焦黑的小手抓住棒身,竟发出幼童的嬉笑:"姐姐,你腰间银锁的钥匙孔,和我项圈上的好像呀。"
"闭嘴!"她扯下银锁砸向陶瓮,却在半空被花堇的藤蔓卷住。锁面"长命百岁"的刻痕间,隐约可见暗褐色的血渍。
"1993年六月初七。"花堇着银锁边缘的凹痕,"这是阿满被装进陶瓮的日子。"她突然将银锁按在刘青城后颈,胎记下的青铜咒文突然沸腾,"你看,连齿痕都一模一样。"
莫承威突然掐诀,青火化作利刃斩向祭台。火焰触及血阵的瞬间,整座戏台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血池。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池中探出,腕骨都系着褪色的红绳。
"是牵丝傀儡。"子车甫昭甩出三枚铜钱钉住袭来的手臂,"当年那些孩子被烧焦前,关节都穿了傀儡线。"他余光瞥见刘青城正用碎玻璃划向胎记,断喝一声:"住手!你想把傩神放出来啃噬整条街吗?"
"那就让我死!"刘青城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的皮肤已完全青铜化,"反正这身子早就......"他的话被花堇的巴掌打断。
"我找阿满找了二十年。"花堇揪住他衣领,发间茉莉簌簌凋落,"你以为只有你委屈?"她扯开左腕纱布,露出深可见骨的咬痕,"每当我靠近陶瓮,这伤口就会溃烂——因为阿满的魂魄在喊疼!"
狄红霞突然发出怪笑。她蹲在血池边,用哭丧棒搅动那些浮沉的手臂:"小崽子们,当年往你们喉咙灌水银时,可没见这么能闹腾。"棒身人脸突然扭曲成她幼时的模样,唇角淌下银灰色液体。
"你果然也是祭品。"莫承威的镜片突然炸裂,青火顺着眼眶涌出,"1993年的第八个陶瓮,装的是不是......"
戏台穹顶轰然塌落。子车甫昭飞身扑开刘青城,傩面碎片在背脊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尘烟中浮现出戴傩面的黑影,他手中的牵丝线正连着所有陶瓮。
"师父......"花堇突然呕吐,吐出的竟是沾血的茉莉根须,"你连死人都不放过吗?"
黑影揭下傩面,露出与子车甫昭七分相似的面容。他指尖缠绕的红线突然勒进刘青城脖颈:"好徒儿,你该感谢为师——当年若不是把你卖给彩门,你早和这些祭品一样成了血瓮。"
子车甫昭的断臂突然暴长出血肉傀儡。新生的手掌抓住黑影脚踝,皮肉在触碰瞬间碳化:"你把阿满......做成了什么?"
"那个总往妹妹头上插茉莉的小丫头?"黑影轻弹指尖,某个陶瓮突然立起。瓮口探出的头颅布满根须,干枯的嘴唇间咬着半片茉莉花瓣:"她可是培育傩神容器的上等肥料。"
花堇的尖叫与刘青城的嘶吼同时炸响。狄红霞的哭丧棒贯穿黑影胸膛,却只带出团蠕动的红线。莫承威趁机将青火注入血池,那些苍白手臂突然调转方向抓向黑影。
"你们真当老夫......"黑影的话被刘青城掐断。这个曾经的顶流明星双目赤红,青铜化的右手贯穿黑影咽喉:"我受够了当容器......"他扯出大把红线塞进嘴里,喉间发出非人的咆哮:"都给我死!"
戏台在轰鸣声中坍塌。子车甫昭用最后的气力抛出傩面,碎片在空中凝成血色结界。花堇抱着阿满的头颅跪在瓦砾间,发间最后一朵茉莉绽放时,整个结界内下起了混着骨灰的细雨。
当尘埃落定,只剩刘青城跪在废墟中央。他后颈的胎记变成暗紫色,掌心托着枚青铜钥匙:"西郊孤儿院地下......还有九十九口陶瓮......"
子车甫昭的傀儡臂突然掐住他脖颈:"你究竟是谁?"
"我是傩神,是祭品,也是钥匙。"刘青城的琥珀色左眼流出血泪,"现在,你们准备好打开地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