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在虎门渡头凝成乳白色的帷幔,刘青城踩着潮湿的木板栈道,复瞳纹路在夜色里泛着青金光泽。生锈的铁链随着潮水晃动,撞在水泥桩上发出招魂铃般的闷响。他掏出那张泛黄戏票,朱砂字迹在江风里渗出腥甜。
"戌时三刻,巽位有阴气。"狄红霞蹲在废弃的集装箱上,卦象雷管在指尖转得飞快。她新剃的寸头贴着头皮,算筹刺青从后颈爬上耳后,"看见那个没?"
顺着她弩嘴的方向,刘青城瞥见渡轮残骸的桅杆——七条褪色的红布带在雾中飘荡,每条都绣着傩面纹样。最末端的布带被江风掀开,露出背面暗褐色的字迹:**傩神归位 甲辰年五月初五**
花堇的茉莉香突然从身后漫来。她裹着件过长的风衣,袖口露出半截苍白手腕:"阿满闻到血味..."话音未落,渡轮深处传来孩童的嬉笑,混着江水拍岸的节奏,竟与傩戏鼓点严丝合缝。
三人摸进船舱时,霉味里掺着奇异的甜腥。狄红霞的雷管在铁壁上擦出火星,照亮舱壁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痕迹自上而下分布,像是有人被倒拖着划过。花堇的指尖抚过某道深痕,黑色曼陀罗突然从袖口钻出:"是...是那个戴彩门面具的..."
"叮——"
傩铃声从底舱传来。刘青城的复瞳纹路骤然收缩,视网膜上浮现出画面:七个傩童跪在锈蚀的锅炉前,手腕系着褪色的茉莉手绳。戴彩门面具的男人正在往他们口中滴灌青铜液体,那些液体顺着孩童嘴角淌落,在甲板蚀刻出《连山易》的卦象。
"坤艮交汇!"狄红霞突然将雷管掷向通风口。爆炸的气浪掀翻舱门,铜钱引信在空中拼出困阵。浓烟中,七个傩童齐刷刷转头,青铜面具的眼窝淌出铁锈色液体。
为首的傩童突然扯下面具。那张本该稚嫩的脸上布满皱纹,喉结随着唱词滚动:"天官赐——"最后一个字化作尖啸,震得船体钢板迸裂。花堇的曼陀罗根须刚缠住他的脚踝,就被青铜液腐蚀得滋滋作响。
"小心!"刘青城拽着花堇扑向角落。傩童的指尖掠过他后颈,胎记处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复瞳纹路不受控地暴走,视野里突然浮现出陌生记忆——暴雨夜的祠堂,戴彩门面具的老者将青铜匕首刺入孕妇腹部,取出的胎儿额头上赫然刻着"傩"字。
狄红霞的咒骂声炸响:"他奶奶的疲门往生术!"她撕开工装裤,露出大腿上新鲜的算筹刺青。鲜血顺着卦象纹路流淌,在甲板凝成燃烧的离火阵。
江雾突然染上青铜色。戴彩门面具的男人从锅炉房走出,手中傩铃的指骨铃舌正滴着黏液。他的戏服下摆绣着疲门图腾,左腕却系着彩门的五色绳结。
"三教九流,殊途同归。"男人的声音带着双重音色,面具眼窝处的符咒开始流转,"刘记者,你的眼睛该物归原主了。"
花堇突然捂住心口。茉莉精魄在她胸腔泛起青光,与傩童手腕的茉莉手绳产生共鸣。最年幼的傩童突然抽搐着跪倒,面具裂缝中钻出嫩绿的茉莉藤蔓。
渡轮残骸在剧烈晃动中倾斜。当刘青城抓住断裂的护栏时,瞥见江面浮起无数青铜傩面——每个都映着不同的人脸,包括他自已逐渐异化的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