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息想将他扒开,奈何喝醉酒的人像是长满触手和吸盘的章鱼,刚扒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很快便缠了上来。
他只好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用连哄带骗的方式诱导对方主动松开手。
“我没有不要你,你是我的小!宝!贝呀!”每一个肉麻的字都让他读的咬牙切齿。
原本以为奥斯顿是受了什么情伤,艾息心底还有些隐秘的。
一想到在外人面前装作温柔和蔼,实则狂躁傲慢的所谓王子,被人甩了之后躲在房间里宿醉,还哭着诉苦为什么不要他,就忍不住想笑。
奥斯顿将头埋在艾息满是猫毛的背上,小声抽噎着,将眼泪全擦在了他身上。
感受到后背的,还有对方细小的摇头擦拭动作,艾息有些心死。
他刚想大声制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微、如同蚊蝇之声又带着哭腔的,“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好想你……”
原来他不是因为受了情伤,艾息忽然有些自责刚刚的暗喜。
就连道德都受到了良心的强烈谴责。
于是连带着他的态度也在瞬间放软了许多,“你别哭了。”
可除了这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做一个倾听者,僵硬的劝说着别哭了。
这个房间的布置十分奢华,每个角落都有黄金和玉石镶嵌,只是家具很少,有些空荡。
房间的落地窗和走廊上相似,多了一层轻薄的纱窗,最为显眼的,还是正中间那幅画。
这和艾息在二楼看到的那幅油画背景一模一样,蓝天白云和大片大片的波斯菊花丛,缺少的是正中间的主人物。
——那名金发少女,那名和奥斯顿长相酷似的金发少女。
月光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照的很是明亮,如同白昼。
艾息艰难转身,坐在床上,让醉酒的奥斯顿换了个姿势抱着他。
对方就像只考拉,躺在床上紧紧环住他腰身,而自已就是那棵被抱住的树。
“我好想你,妈妈……”
他时不时会说出一些像是梦呓般的句子,看起来毫无防备、可怜又脆弱。
这就是酒后吐真言?艾息心想,忽然间有了个绝妙的点子。
“你说我现在问他关于佩斯特的事,他会如实回答吗?”
他在脑海询问波提斯,但对方不知怎的没有说话。
“波提斯?你在吗?”
还是没有回答。
也就是在这时,艾息感觉自已的身体有了变化。
他变得越来越缩水,视野中的东西却越变越大。
直到完全变回黑色的小猫。
“喵喵?”
这下倒是摆脱了缠人的酒鬼奥斯顿,他跳下床,却打不开那扇精致繁复的大门。
床上的人没了人形抱枕支撑,哼哼两声有着悠悠转醒的架势。
艾息赶紧四处张望能够躲藏的地方。
最后锁定在落地窗挂着的纱帘后。
他身形小但是十分敏捷,像一道模糊的黑影,钻进窗帘下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床那边的方位传来,艾息探出头,看见摇摇晃晃朝自已藏身之处走来的奥斯顿。
他看见我了?
心中又急又紧张,好像有人将滚烫的油锅打翻,就快要落在自已身上。
下一秒,落地窗前的纱帘被扯下,化作人形的艾息一手撑着地面,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幅韵味十足的水墨画。
“你……”奥斯顿揉揉眼睛,“你是……天神下凡?”
艾息拢了拢身上的窗帘,好似一瞬间找到了编瞎话的方向。
他笑起来,姣好的容颜使得月光也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我是掌管梦境的天神摩尔普斯,我来是因为你的心中有所疑惑……”
编的有模有样,醉酒的奥斯顿已经双手合十拜上了。
“哦!无上尊贵的梦神,希望您能为我祛除梦魇……它已经困了我整整十五年……”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母亲死时的双眼,那双绝望又期待的……”
“我至死也不能忘却。”
艾息一怔,忽然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二楼那间走廊尽头挂着的油画,那个金发女子,就是奥斯顿的母亲。
也就是说,他们看到的那些画面,是年幼的奥斯顿曾看到的,而那个绝望又期待的眼神,是在看奥斯特。
“我的母亲曾是罗斯王国家喻户晓的歌姬,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
——卡斯莫,寓意是盛开的雏菊花。
没有人不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直到遇见这个王国最尊贵的男人,也就是现任国王,他同样倾心于母亲。
像是对待喜欢的新奇物件,来自于皇室的喜欢就好比占有一块领地。
至此,风靡一时的歌姬卡斯莫被永远囚于皇宫之中。
出生起,我便从未见过母亲对我笑,见的最多的,是她歇斯底里的怒吼。
但我总是从那些她年轻时画师为她所作的油画里看见她的笑容,我知道,她笑起来很美。
而我,只是她的枷锁,永远也不配得到那抹笑容。
她厌恶我……”
奥斯顿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许是从未倾诉过这些,他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那圈深色的水渍不断扩大着,像是他从年幼就积攒起的阴影。
“直到我十岁那年,她的情况变得愈发不乐观。
为了避免她看见我就严重的病情,我经常会从那扇门的门缝里窥探她。
好像没有我在时……她又会变成那个又唱又跳的快乐少女。
年幼的我彻底心死……
等到隔了好几个月,再去看她,没想到那竟是我与母亲的最后一别……”
奥斯顿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着。
艾息好看的眉头皱起,他站起来,走向奥斯顿,安慰似的轻抚他柔软的发顶。
然后问,“你亲眼目睹了卡斯莫的死亡过程,你看见那道黑影了?”
奥斯顿抽泣的肩膀一顿,仿佛被吓住亦或者惊讶。
他抬头,眼泪将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浸湿。
“什么黑影?我的母亲,她不是自杀的吗?”
好像在无意间戳破了困扰对方多年的秘密,艾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你看见的,难道不是一道黑影杀死了卡斯莫?你真的没看见吗?”
“我……我没有……”奥斯顿灵魂出走一般停顿片刻,然后自言自语道。
“所以,她当初,是在向我求救?
是吗!她在向我求救!
我的母亲,她在向她的儿子求救。
而我,却什么也没察觉到……我什么也没察觉到……”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痛苦的哭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