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杀了？被那个奇怪的红裙少女杀了？”
副官迫不及待询问。
埃里克没有正面回答，或许当时年幼的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一切。
“不是少女杀的，难道是玛丽安夫人？”副官不解。
但是相比起这些，艾息更想知道埃里克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安静卧在埃里克腿侧，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下文。
“直到现在，我也并不清楚，自已是怎样逃出来的。”
埃里克说。
血液染湿了他双眼，醒来后的埃里克躺在空无一人的死城。
双眼刺痛无比，擦拭后在袖口留下鲜红又刺鼻的血液。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灰沉沉，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雾霾。
埃里克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行走在道路上。
他走了很久，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只有他一个人从玛丽安的城堡里逃了出来。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从未有人打扫过的死城，各个角落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重重的马蹄落在地上，扬起比雾霾还要厚重的飞灰。
“小鬼，城里的士兵呢？”
一个穿银白盔甲，腰间别着一把镶嵌红宝石佩刀的男人问道。
埃里克摇头，他不知道。
男人硬朗的脸上眉头微蹙，“问你话呢，城里的人呢？”
埃里克还是摇头。
这让男人有些恼怒，他翻身下马，健硕高大的身材几乎将埃里克面前的阳光遮挡完毕。
然后毫不费力的单手拎起他衣领，将埃里克整个人提在半空中。
“再问你一遍，好好回答。”
充满威胁的语气使得埃里克瞪大了双眼。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男人眉头之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他用另一只手扒拉开眼前男孩额头上厚厚的头发。
那双红色的眼瞳映入眼帘之时，男人愣了一瞬。
埃里克并不懂，只是费力指了指自已的嘴巴，然后啊啊两声。
“原来是个哑巴。”
男人将他放下，眼神中却带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戒备。
他再次翻身上马，带着士兵掉头。
埃里克被灰尘呛到，咳嗽两声，又擦了擦脸上温热的血液。
眼睛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他低下头，继续用满是脏污的袖口一点点擦拭脸颊。
忽然，面前的光亮再度消失。
男人在不知何时，回到了他面前。
“小鬼，想不想成为一名骑士？你很有潜力。”
讲到这时，马车里的埃里克似乎心情都变好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某种大型动物。
收起了爪子与尖牙，变得柔软许多。
副官趁机插嘴，“他就是戴纳将军？罗斯王国历史上最为英勇的骑士！”
埃里克点头，继续讲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起理想。
——你想不想成为一名骑士。
戴纳问他。
埃里克想也不想的点了头。
于是他坐上了戴纳的马背，成为小队中最为年轻的骑士。
“队长，他这样的瘦鸡，还是个小哑巴，您是怎么看出有潜力的？”
一个留着金发，满是胡茬的男人打趣道。
戴纳切了一声，宽厚又温暖的手掌落在埃里克头顶。
“神明自会告诉你我。”
或许是他经常用这种含糊其辞的借口来糊弄大家，金发男人显然很不认可他这个理由。
只觉得他敷衍。
戴纳却留下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找个地方给小哑巴清洗一下，你们自然会明白。”
骑士小队加上戴纳，总共只有十二人。
他们每个人腰间都别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狰狞的面具，戴纳说，那是他们小队的标志。
一伙人来到城外不远处的小河边安营扎寨。
小队队员中，身材最为瘦小的将自已衣服贡献了一件出来。
“不错，这件他应该能穿。”
戴纳满意道。
然后众人就齐刷刷坐成一排，等着埃里克从小河中洗完澡出来。
死城外的天气和城中截然不同，大概和黑暗森林是同样的原理。
像是被诅咒，或者被布下某种看不见的结界。
夕阳的余晖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洒下金色粉末，埃里克瑟缩着，从大树后走出来。
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尽管是找的最小的，但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松垮垮的有些大。
等到他慢慢走近，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同样的表情。
震惊。
金色头发那人率先开口，“队长，他……他就是……”
他话没有说完，但好像大家都知道他表达的意思。
戴纳也认可点头，“我说了，他很有潜力。”
然后便招手让埃里克过去，“快来，我给你修一修头发。”
洗完澡后的埃里克，将额前湿发拨向两边，那双赤红的眼睛被完全露出来。
这是他故意为之。
因为他想看看，这些人在看见他不一样的眼睛时会怎样对他。
他在求证，求证在维基家遭遇的一切，只是因为那些人本就如此，本就会给人带来痛苦。
这并不是他的错……
“小鬼，你身上的这些伤……”
戴纳拿着自已的佩剑准备将埃里克头发削短一些，但当他扯开男孩松垮的衣领，将防碎发的布片掖进去时。
触目惊心的伤疤让他心中一颤。
可惜只是个小哑巴，戴纳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他身经百战，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从来不会眨一下眼睛，自已也曾伤痕累累命悬一线过。
可当他看见这小鬼瘦小的身板上，那些新旧交替，层层叠叠的伤疤时。
不忍心的同时，又有些愤怒。
因为那完全就是冲着带给伤疤所属之人疼痛才留下的，完全就是虐待。
戴纳叹口气，动作熟练的将他头发削短。
三两下完成后，他让埃里克起来转两圈，方便他得意的欣赏着自已的作品。
“瞧瞧，我的手艺见长！”
路过的队员呵呵一笑，揭穿道，“队长，还不是因为这小鬼长得好，怎么剪都不会差啊。”
戴纳挥起拳头，队员立马笑着跑开。
过了会儿，突发奇想的戴纳若有所思道,“也不能总是小鬼小鬼的叫……”
“要不给你取个名字吧……”
他这一说，所有队员都围了过来，他们似乎对起名字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要不叫布鲁斯吧！我的小狗就叫布鲁斯！”一人提议。
“不不！叫查尔斯！我外祖父叫查尔斯！”
“我看还是叫罗杰吧！好小伙就该叫罗杰！”
一伙人讨论的正激烈。
一个弱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埃里克……埃里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