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神庙前殿，克丘亚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它很早之前就已经观察过这座建筑，因为眼前的土著神庙与露丝契亚那些形形色色的金字塔在外观上非常接近——这种巧合值得探究。但也就是在那时候克丘亚确信它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类似建筑物罢了，没有任何蜥蜴人金字塔的功能。
所以此刻它不免有些好奇，莫非这儿还藏着什么它不曾发现的机密？
“到啦。”
大祭司收起翅膀落下，站在一座石头屋子前面。
说那是座屋子，只不过是因为置身于神庙之后的第一印象罢了。再多看两眼，这石头砌起来的方形建筑只有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正门还算像是出入口。其他地方别说门框，就连墙缝都牢牢地用灰浆浇注填满。更不用谈它在外形上也不像是用来住人的样子，除非——
被关在里面就是一种刑罚。
“这个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别凑那么近！”
他突然喝住了想要走过去的克丘亚，激动得羽毛都炸起来了两分：“从那个窗口看，小窗口！”
在这只鹦鹉举起翅膀的指点下，它才注意到墙上有一小片很隐晦的透明。这还是克丘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阿卡胡拉雨林里见到的第一块玻璃，就连神庙和它自己的屋子都只是用叶片和纤维织物遮住了窗。
“里面是什么？”一边问，它一边努力从那个小窗口朝屋子内部看去。这窗甚至不能用“扇”来作为量词，因为它仅仅是镶嵌在厚重石块里的一片玻璃，连个框也不存在，毫无打开的可能。
打破倒是可以。
它没在窗的另一头看见什么家具，甚至也没有看见任何能算个“物件”的玩意儿。封得严严实实的石头墙内部只有一层厚厚的灰，积满了地面。这些灰意外地没有遮住窗口，而且还晶莹透光，闪闪发亮，在灵蜥优秀的视力之中表现为许多均匀又细碎的微小颗粒。
“是人。”
大祭司竟然笑了：“想不到吧？”
“人？”克丘亚很不理解。
“你这反应真没意思……”大祭司顿时收起了笑容：“准确来说，是死人，部落里那些因为源石病而死的人的尸体。”
克丘亚还是很不理解：“尸体？这些……粉末？”
“对。”大概是不习惯站在地上，大祭司展开双翼，迎着风往旁边神庙的二楼凸出部一跳，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杆子：“所以我说这大概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克丘亚怀疑自己或许就要找到答案了：“让我进去。”
“想什么呢！”听到它这么说，这只鹦鹉顿时露出了一脸人性化的气呼呼表情：“只是带你来看看源石病的最终结果而已！那些要死的源石病人，如果死亡原因是源石感染恶化发作的话，他们的尸体就会变成源石粉尘。”
“喏，就是里面那些粉末一样的东西。”大祭司用翅膀尖点了点刚才的小窗：“这些都是活性源石粉尘，我们这儿……不，别说我们这儿，整个阿卡胡拉，甚至山脉东部的半个萨尔贡都拿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你和依娜姆那个丫头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些防护服在这种粉尘面前顶多只能发挥些心理作用，真正指望那个？靠近就是自杀。”
听了这么多，克丘亚的声音还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让我进去。”
“不行！”
它转身就走。
“行，你现在满足好奇心了，也知道危险了，该回去了。以后别捣鼓这种破事——”看见它不再纠缠，大祭司满意地闭上眼睛理了理刚才蓬起的羽毛。但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另一种可能：“等等，你现在是要去干嘛？”
“拆掉这座屋子。”
“你疯了！只要一阵风，所有人都得完蛋！”
“让我进去。”
克丘亚不再向前走，双眼紧紧地盯住那根杆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
大祭司沉默了好一会儿。
“失去你，对部落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影响，大伙儿这有大酋长的两百年也不就是这么过着日子。”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比生命重要的事情，大家其实也都能有，咱们这儿不太在乎什么‘人命关天’。”
“可是这不值当啊，就为了要了解源石病？非得自杀？”他忍不住又跺了一下爪子：“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刚来那时候我就想过你是不是从林子里深处走出来的，怎么话也不会说，事也不懂事。你如果是好奇源石，咱们去矿山那儿可以看，废矿里虽然料不多，但穿好防护淘一淘也能找得着；如果是想要搞明白源石病……呵，外头哪个国家也没人能搞得清楚，他们研究多了去了，你去找他们要呗。自己主动去感染这算个什么事儿？”
“外头，国家？”克丘亚突然就被传入耳中的某个发音转移了注意力，好像刚才执拗着要拆屋子的那个人完全不是它一样：“比如说，‘哥伦比亚’？”
“你还知道哥伦比亚？”大祭司愣了一下，努力跟上它毫无征兆就跳跃开去的思维：“书上看来的？对，他们是很有研究。我在那边还有个朋友，也是个挺厉害的人，不过比起我还是差——”
“怎么去哥伦比亚？”
“不是，你能不能慢点！”
大祭司气急败坏地又飞了起来，先是靠近它的脸，然后想想还是飞了回去：“总之，这里你不能进，更不能碰，顶多去看看你带来的那三个……反正他们里最严重的那个再恶化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然后源石，我会让人带你去矿里看看，挺远的，不过几天路也累不死你。”
克丘亚并不是真的轻易就此放弃，但有一点它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它也没有把握。为了大计划进行探索是一回事，明知道这条路未必正确还要冒着被称为“必死无疑”的风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从城里带回来的病人还可以用于观察，这条线索也不至于中断。
最后，作为一个蜥蜴人，克丘亚没有多么在乎生命，可相比这种想法它同样很确信眼下的世界不会有第二个同族去执行它用生命换来线索的大计划——
顺带一提，想到这儿的时候它没把艾玛拉当作第二个人。
于是，克丘亚把这部分计划放进心里，询问起对方的下一个步骤：“那哥伦比亚呢？”
“你还真想去哥伦比亚？”
这次大祭司气得绕着杆子向下一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