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今年出了一个新规矩,凡乙殿学子并非年满十五即可升往甲殿,而需通过七月总考,并且每门课程垫底者,学宫夫子会根据其以往发挥,选择是否年满请离。
简而言之,若此人足够优秀,刚进学宫便能入甲殿学习,反之,若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会给足面子,到一十五岁再放其离开。
于是,这门最被忽视的课,终于迎来第一次满员。
贺兰先生骑马来回踱步,即使人来齐,似乎还是不情愿,有几个学子似乎怕被晒黑,仍是撑着绸伞。
“苏小姐,等会练习骑马和舌尖的时候,可没有手能让你撑伞。”
苏迢迢被他一点,瞬间面红耳赤,将伞收起放到一边,连连鞠躬道歉。
苏迢迢肌肤娇嫩如凝脂,没站多久,已经感受到灼热感。燕燃月见状,凭借自已高出一截的个头,用影子替她遮住一部分。
而在一旁树下的成鹤仪,又是掩面偷笑。
“娇气。”
贺兰先生的耳力也是极好的,他不动声色地从燕燃月身边路过,似是漫无目的,到成鹤仪几人身前这才勒起缰绳。
他俯身打量,良久,开了口。
“这位是哪家小姐,是第一次来的吧。”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谁都听出来这是正大光明地点她,苏迢迢虽娇弱,却从未落下一节课,贺兰先生对她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面红耳赤的,就变成了成鹤仪等人。
贺兰先生一笑了之。
他将一众学子分为两拨,分别练习射箭与骑马。他虽严格,却也心软,长弓对他们这些孩子而言,拉起便很困难,何况张满弦。他不仅将长弓进行简易调整,更备好了伤药。
他抱胸立在骑射场中界限,来回紧盯着每个人的状态,不容出半点纰漏。
“阿月,我还是心慌,我从来没一个人骑过……”苏迢迢坐在一匹白色小马上,小马年幼温驯,很是适合新手,这是燕燃月特意为她挑的。
每次上骑射课,苏迢迢都会躲在一边,看着燕燃月和崔铭,偶尔上马,也是燕燃月与她同骑。
“没事的苏姐姐,我同燕姐姐都在边上呢。”
往日在学宫困倦不已的崔铭,一到骑射场,仿若活过来般,他比燕燃月他们小了一岁有余,个头也不高,还是个小胖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胖子,在马背上格外灵活,承袭其父亲的衣钵。
他踩在矮凳上,再三为苏迢迢确认缰绳、马鞍、脚蹬的位置,这才放开了手。
非但如此,崔铭翻身上马,紧紧跟在苏迢迢身侧。
燕燃月刚骑着大马小跑一圈,正欲撒开了跑几圈爽快爽快,却被贺兰先生唤过去。
“我?我教不了人的。”
贺兰先生的任务于她而言,可太难了。
“你的水平我心中清楚,你第一次上马还不满七岁,当时还是我抱的你。”
贺兰先生欣赏燕羲楼的能力,便邀请他学宫休沐时也可以来骑射场练习。还记得那日,燕侯不在府中,他牵着妹妹前来。
他家妹妹打扮的乖巧可爱,谁知道看到马儿就走不动道儿,非吵着要骑。
无奈之下,贺兰先生给她寻了匹小马遛着,不过两天时间,她已经能独自骑乘小跑,一年之后,她已经敢上高马。
教一些新手绝对没有问题。
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
“当夫子的,也是为你着想。”
“贺兰师傅,这么多年,怎么净学会骗人了。”
贺兰先生朗声大笑,随即道:“七月总考,射艺御艺你定没问题,至于其他几门课……我听孔、康两位大夫子说了,这位的水平很是不错,你若教了她,她也会帮你提升一把。”
燕燃月一时语塞,只好答应。
未过一炷香时间,他话中之人从外头走来,穿着轻便的衣裳,长发也束起。
“是她!”
燕燃月惊呆了,眼前之人正是那日站在江斐身侧的女子。
苏迢迢那日说,自已认识她,小时候曾见过几面,是青州刺史凌邕家的五小姐,凌倾云。
“贺兰先生,燕二小姐。”
凌倾云莞尔一笑,打了照面,人如其名,声音轻柔,袅袅娉婷,她比一众乙殿学子长了几岁,眉眼已然出落得婉约,个头也高出一些。
和江斐的确相配。
如是想着,燕燃月也回了礼。
“凌五小姐安好。”
贺兰先生叮嘱几句后,便放手离去,在骑射场小厮的相助下,燕燃月扶着凌倾云上了马,自已又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后。
马儿稍一踱步,凌倾云惊呼出声,浑身紧绷。
“凌五小姐,放松些,你若是害怕了,它自然而然也会害怕。”
燕燃月扶着她的手臂,教她握紧缰绳,稍稍带动着马儿,让它慢慢悠悠地先走着。
“就这样,慢慢呼吸,跟随着马儿的节奏……”
凌倾云自小就随父亲前往青州上任,青州偏远贫瘠,马匹稀少珍贵。如今父亲回京,依她的年岁,是在甲殿学习,唯独骑射一课她完全不知,于是让她就这一课跟随乙殿。
“燕二小姐,和我听到的,很不一样。”
凌倾云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熟悉一点后,也能分散些精力同她说话。
燕燃月不解。
“我以为,你会不愿意教的。”
“为何?”
“你和绥绥……”
“凌五小姐想说的,应该是江大公子和我兄长吧。”
凌倾云点了点头,语气中也略带羞意。
“你是你,他是他,你是贺兰先生所托,并非江大公子。”
“燕二小姐似乎很不喜欢江斐哥哥?”
凌倾云侧过身来瞧燕燃月,眉眼弯弯,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燕燃月正眼瞧了回去。
“讨厌说不上,性格不合而已。换做是凌五小姐,你是喜欢和意气相投的人呆在一块儿,还是和话不投机的共处?”
凌五小姐眼中的薄雾似乎淡淡散去,阳光洒下,多了几分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