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三人的嘴都没有停。
姨妈拿着那份守夜人专门给她定制的征兵志愿书，用二十年前学会的文字知识询问着各种细节，早有准备的林七夜，对答如流，偶尔夹菜。
根本听不懂的阿晋，把一双筷子使得风驰电掣，嘴巴塞得像是皮球。
“七夜，你眼睛刚好没几天，怎么就去参军啊。”
参军时间和具体福利都详细讲完，姨妈知道在事实上已经没有可以担心的了。
守夜人给出的参军福利，在姨妈这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几十年的人眼中，除了苦一点，待遇简直比公务员还高。
但在感性上，姨妈还是觉得应该晚一点去。
七夜毕竟才恢复视力。
“姨妈！我的眼睛都好了一个月了。”
“再说了，军队那边的医生已经给我检查过了，眼睛没有问题的，不然人家也不会让我参军的。”
没有感知到姨妈转变了谈话策略的林七夜，依旧强调着事实，而非是情感。
“医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小时候看过那么多医生，不都看不好你的眼睛。”
“也就是上次那个沈医生来了一次，你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七夜，参军的事情明年也可以去，大学你才上一个月呢。”
姨妈放下筷子，摆出了更多的事实和道理。
她并不反对七夜参军，甚至很支持，但在情感上，她实在不想七夜刚刚能看见就离开家。
那可是几千公里外的乌鲁木齐啊，来回一次可要快一个星期呢。
“姨妈，给我检查眼睛的就是沈医生！”
“真的？沈医生怎么说你的眼睛的？”
姨妈拿起筷子刚夹起一块瘦肉，就放下，瘦肉被阿晋‘偷走’。
林七夜望着姨妈兴奋的眼睛，有些无奈。
这兴奋的眼神，林七夜在治疗进度不到10%的倪克斯身上见过。
忽然，一道透明的薄膜被这道想法穿透。
苦恼于无法说服姨妈的林七夜，脑海之中有了顿悟。
自已按照治疗倪克斯的话术来劝说姨妈不就是了。
真是笨，还不如阿晋，他都知道‘借’比自已高一个年级的学生作业来抄。
“沈医生说我的眼睛不仅痊愈了，还因为保养得好，给我做了专门的测试后，沈医生说我的视力比一般人厉害得多，他还说我的眼睛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亮的呢。”
有了思路，林七夜不再强调事实，而是顺着姨妈的话，将重点放在沈医生的话上。
虽然这些话沈医生没有用嘴说过，但林七夜觉得没有问题。
果然，听到沈医生对于林七夜眼睛的评价后，姨妈眼中的焦虑明显被喜色代替。
沈医生她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沈医生，自已家的困难都会被解决。
七夜的眼睛，自已的噩梦。
沈医生还和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一起登上过社区的报纸，通过这份报纸她知道七夜带自已去的那个斩蛇庙，就是沈医生推荐的。
这两件事情无疑是王芳今年印象最深的事情，然而在她没有感知到的潜意识冰山之中，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是。
这位为了两个孩子奔劳多年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在如今的潜意识中，她曾是、也依旧是那个坚信着‘爱美之道’的青春少女。
“真的假的？沈医生真这么说吗？”
“真的，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去阿晋的房间看看，我现在就能看见他的语文作业本里面，还 夹着一本高年级同学去年做完了的作业本。”
阿晋的房门敞开着，没有亮灯，借着客厅的光，林七夜依旧能看清那本厚度太不正常的语文作业本。
姨妈顺着林七夜的目光看去，满脸怀疑。
七夜的眼神真能这么好？
阿晋的脸上就没有这种怀疑了，他放下筷子，一脸小偷的样子，轻轻跳下凳子，想要先姨妈一步消灭自已抄高年级同学作业的证据。
他也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现在只知道，要是妈妈也发现的话，屁股要开花咯。
殊不知，正是他这个偷感极重的动作，给了自已的母亲提醒。
知子莫如母，一看见阿晋跳下凳子，姨妈立刻明白了过来，提着阿晋的脖子扔回了饭桌前。
很快，按照七夜的提醒，姨妈很快就就发现了阿晋作业本中的猫腻。
“好呀！杨晋你现在胆子是真大了！”
事情败露，被喊出真名的杨晋扑倒在饭桌上，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和手段。
心中的怨毒汇聚在眼神中，像只幼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林七夜，心中无声又悲怆地控诉道：
表哥你太不地道了，你现在眼神好了，你清高，你小学的时候不用作业！
“杨晋，你现在给我进来！”
“七夜，你等姨妈一会儿。”
粗略翻了一遍两本作业本之后，王芳心中的怒气并没有增加，反而消散了些许。
杨晋这个兔崽子虽然抄作业，但也不是全抄，相当一部分还是自已在写的。
阿晋撅着小嘴，两只小脚一点一点挪进了自已的房间，关上门前还不忘再瞪一眼‘叛徒’林七夜。
咔哒一声，阿晋卧室的门关上，灯被打开。
林七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静听晋哭。
‘没办法了喔，表弟。表哥要参军，只要委屈你吸引一下火力了。’
绷了五分钟脸的姨妈推开房间，房间内的阿晋则被惩罚，要将抄袭过的答案全部擦掉重写一遍。
“姨妈，怎么样没错吧，我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见到姨妈出来，林七夜站起身，借着阿晋吸引掉火力后，开始输出。
“行啦~，姨妈知道你现在也长大了，有自已的想法，但你总归刚恢复视力，小心一点总没错。”
教育完阿晋之后，有些心累的姨妈终于松口。
七夜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从来没想过要阻拦七夜去参军，只是七夜离开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十八年，七夜就要离开自已了，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
王芳本能的想要多留七夜一下，哪怕是再多留一年多留一个月呢？
“没事的，姨妈，一年之后我就会回来的，再说了，我还能在家里面待两天呢。”
感受到姨妈语气之中那浓郁的不舍，林七夜急忙安慰道。
鬼使神差的，林七夜又补上了一句。
“姨妈你要是还担心我的眼睛，这周末我们去沈医生一起复查一下，顺便也给你做做体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