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烈焰席卷全身，九尾化作一道灼目的火流星，挟着滚滚热浪首扑卡咪龟而去。
是硝烟冲锋。
炽热的红与沉静的蓝轰然相撞，暴烈之火与绵柔之水在刹那间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交锋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便响彻战场，随即就升腾起了大片蒸腾的白雾，嘶嘶作响的水汽声不绝于耳。
朦胧的雾气在场地中缓缓流动，如同轻纱般遮蔽了视线。
大家都只能隐约看见烟雾中两道模糊的身影时隐时现。
小茂紧握着拳头，不断踮起脚尖张望。
他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似乎想用视线穿透这层阻碍，看清自家卡咪龟的状况。
爱依没有那么紧张，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猜想，如果不是联盟严格规定训练家不得进入对战区域，或许小茂早就冲进烟雾里去看个究竟了。
时间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缓慢得令人心焦。
可那顽固的烟雾却丝毫不理会小茂的期盼，依旧不紧不慢地飘荡着，将战况笼罩在神秘的迷雾之中。
爱依同样无法看透场上的迷雾，但她却显得比小茂从容许多，甚至有余裕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大木博士眼中闪烁着赞赏，花子阿姨则带着好奇微微前倾身子，而小智最激动，他几乎按捺不住兴奋，双手拳头紧握，眼中也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几人的视线都牢牢锁定在场上，唯独波文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皮宝宝和波克比，有些心不在焉。
爱依轻轻哼了一声，终于把波文的注意力从两只宝可梦身上拽了回来。
少年茫然抬头有些疑惑，便正对上少女略带质问的眼神。
你不好奇谁赢吗？
波文：？不是这还不明显吗。
被突然点名的少年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勉强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就在这时，场上的浓雾终于开始渐渐散去。
众人屏息凝神，终于看清了对战场中央的景象。
卡咪龟瘫倒在地，双眼己经变成了螺旋状的蚊香眼，显然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它的对手九尾端坐在前方，银白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骄傲如不可一世的女皇。
小智适时的宣布了胜利。
小茂沉默地垂下头，指尖捏紧了衣角又松开。
他鲜少品尝失败的滋味，自踏上旅程以来，这或许是自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败北的狼狈。
棕发少年有些怔怔地望着场上失去意识的卡咪龟，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其实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早该明白的。
爱依很强。
无论是她渊博的宝可梦知识，还是那群围绕在她身边的伙伴们，都彰显着少女不容置疑的强大。
小茂喉咙咽下了苦涩的口水。
从小到大，他都被冠以“天才”之名。
爷爷的同事们在考察他的基础知识时，总会露出赞许的微笑；父亲的老友们在观摩他对战后，也总免不了要夸赞几句。
但小茂习惯性地保持着沉默。
在同伴面前，他总是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可每当面对爱依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就会悄然蔓延。
他多想摇头否认那些“天才”的赞誉，真正的天才或许是爱依才对。
但爷爷的同事们没见过那个少女，父亲的老友们也不认识她。
每当他试图提起另一个孩子的优秀时，大人们总会默契地对视一笑，然后带着欣慰的神情继续夸赞：“看啊，这孩子多谦虚。”
谦虚？
小茂想到这里，忽然自嘲般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种妄自菲薄的情绪，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向来只陈述事实。
实际上，他那份骄傲是与生俱来的。
若不是真正用实力让他心服口服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细数过往，能让他真心折服的人屈指可数。
小智算一个，爱依也算一个。
尽管总把“笨蛋”挂在嘴边，但小茂心里清楚，他是佩服小智的。
佩服那个少年一往无前的莽撞勇气，佩服他对宝可梦始终如一的赤子之心。
这些，恰恰都是他自己最渴望拥有的品质。
至于爱依。
小茂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聚焦在对面的少女身上。
她棕色的发丝在海风中轻盈舞动，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淀自信的光芒。
那是一种与小智截然不同的自信。
小智的自信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焰，炽热而盲目。
而爱依的自信则如同深邃的海洋，平静之下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自信，却同样让他望尘莫及。
小茂原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己经足够强大。
这一路上，他势如破竹地集齐了西枚徽章，无论是偶遇的路边训练家，还是坐镇道馆的资深馆主，都一一败在他的手下。
这次对战，他本想证明些什么。
向爷爷证明自己的成长，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他奋力向前奔跑时，爱依似乎也在以更快的速度成长。
就像两条并行的赛道，他拼尽全力拉近距离，却发现对方始终领先一个身位。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小茂突然轻笑出了声。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难堪，脸上挂着好似轻松的笑，大步走向场地中央。
精灵球的红光闪过，卡咪龟被收了回去。
与爱依礼节性握手时，他的指尖有些发凉，转身离开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小茂，等等。”
少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棕发少年顿住脚步，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带着疑惑的轻哼：“嗯？”
夕阳将爱依的身影拉得很长。
逆光中，小茂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清晰地听见她带着温度的声音：
“你和卡咪龟，都很厉害。”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东西，好与不好都在那一瞬间。
小茂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的闷气消散了些许。
或许是来自劲敌的认可太过珍贵，又或许是回想起自己与卡咪龟共同奋斗的日日夜夜终于得到了证明。
他没有回头，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抬起随意挥了挥手。
海风拂过他的发梢，将方才的苦涩与难堪全部吹的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