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温玉在客栈里转了许久,才在客栈后面发现了坐着发呆的江昱。
“阿凌我没事,你回去吧。”
江昱听着脚步声还以为是金凌,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他看着温玉坐到边上,想往边上挪一挪却还是僵着身子坐在原地。
今晚的月色很不错,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心情看。
江昱以为会就此沉默下去,首到温玉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
只听温玉开口道:“对不起。”
“我能看得出来你很想我,缺席了你的成长我感到很抱歉。因为记忆的原因我认不出你,后面堂而皇之的就说出我的名字,这一切都没有顾及到你,让你难过了我很抱歉。”
温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讪讪的,尤其是在看到江昱还低着头的时候,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而江昱听着温玉的话,眼中有些酸涩。心里也涌出许多委屈。
他想问问温玉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的名字?为什么猜到了一切却还是和他隔着距离?
可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也知道温玉很爱他。甚至知道温玉可能丢失了记忆,这才不认识他。
所以他并没有理由去讨厌,甚至去恨她。
但是当他听到温玉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哭。
因为从他懂事开始,身边的每个人都告诉他要稳重,他是江家的少宗主,身上承担着许多人的期望。
这种看不见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甚至想过要放弃。
其实很多时候他很羡慕金凌。
羡慕他在练剑累了可以跑到姑姑怀里撒娇,拥有着许多人的宠爱。
即便他也有着这些,可姑姑终究不是自己的母亲。
他想去找江澄,可当他看到江澄每日守在桃树前的模样,他就不忍心开口了。
他明白江澄过的也不轻松,甚至比他还要苦。
他无数次看见过被旁人称赞,年少有为的江宗主有多脆弱。
每次受伤只能自己扛,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在桃树面前安静的坐着。
可为了他,为了江家,也为了那一句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一句话,在努力的撑下去。
江昱能做到的,只能拼命的练剑,成为旁人眼中称赞的江少宗主。
他迫切的想要长大,替自己的父亲分担外面的压力。
每当这个时候,江昱的心里有些埋怨这个抛下他们的女子,即便这不是温玉的本愿。
似乎是看出江昱眼中的埋怨,温玉叹了口气。
紧接着冲他笑了笑,继续道:“虽然我现在记不住,但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所以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温玉看着少年变的红彤彤的眼睛,心疼的不行,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江昱被她抱着,无数的委屈化作泪水,一颗一颗好似砸到温玉的心上。
温玉轻柔的替他抹去眼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对不起……”
“阿娘,你怎么才来……”
江昱没有再忍住自己的情绪,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江昱才停下来。
江昱鼻尖微红,看着温玉揶揄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阿娘,你这次能不能不要走?”江昱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个问题,温玉心里立马就涌上了无数的愧疚。
她想伸手摸一摸江昱的头,却发现少年比自己高了不少。
因而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对他伸出手道:“走吧,阿娘带着你回去。”
江昱见温玉许久没有说话,还以为她不答应,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她。
他手脚顿时有些忙乱,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同她亲近却又不敢。
温玉见着好笑,伸出手晃了晃道:“要不要阿娘牵着你回去?”
江昱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脸瞬间就红了。
温玉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伸出手牵着他道:“同自己阿娘这么别扭干什么?”
江昱眼睛亮亮的,老老实实的听训,乖乖的被她牵回客栈。
(二)
两人刚到门口就看见金凌昏昏欲睡的蹲在台阶上,江昱有些舍不得松开,但担心金凌有什么事,有些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温玉看着他频频回头的样子哭笑不得,冲他挥了挥手让他把金凌给叫醒,不然真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阿凌醒醒,有什么事吗?”
“唔,哥?你回来了啊?”
金凌在门口等了他们好久,等的都快睡着了。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腿,被冷风吹的一激灵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舅舅来了,就在舅……咳,前辈的屋子里。”
金凌此话一出江昱也有些惊讶,按道理说江澄要明日才能赶过来。
不过想到父亲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做也并不意外。
只是……
他看了后面一脸讪讪的温玉叹了口气。
若是父亲知道阿娘失去了记忆,定然会难过吧。
“没事,你们去休息吧。”温玉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在两个孩子担忧的目光中,视死如归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进去的时候她想要不要敲一下门,不过想着这是自己的房间她凭什么敲门?
有了这个莫名的底气,温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将门推开。
一进去温玉就看见房中坐着一个穿着紫袍的男子,衣服上是让她熟悉的九瓣莲。
男子目光沉沉的盯着面前的茶杯有些出神,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温玉缩了缩脖子。
尤其是发现他有意无意的着手上的银戒,让温玉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其实从温玉到门口的时候江澄就知道了,他心里有些忐忑。
蓝家那边刚见到温玉就给他传了消息,说是温玉回来了。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激动,当即处理完手里的东西,连夜就赶了过来。
这些年他己经失望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没找到人,可江澄还是希望能够等到她。
因而等他抬起头看见温玉的那一刻,就如同江昱一般,千言万语堵在口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玉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了些,喜欢弯着的眉眼也随着时间变成了记忆,如今一袭红衣让江澄宛若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刻。
只是如今的他己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温玉也不是那个恣意的少女。
更何况温玉此时没有了他们的记忆,若是他贸然冲上去温玉可能会厌恶他。
他们如今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己。
江澄想着指尖不着痕迹的蜷缩,他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忍住自己想将她拥入怀中的举动,沉默的看着她。
“你……”
“我……”
两人齐齐开口让房中的气氛尴尬了一会儿,还是温玉忍不住打破这种氛围,轻咳一声道:“能给我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好。”江澄看着温玉坐了下来,摸了一下茶还热着就替她倒了一壶茶。
江澄说的就比较中规中矩,说了许多江昱和金凌的事情。
而温玉也从他的口中,认识到了另一个更加谦逊温润的江昱。
从江澄自豪的语气中,不难看出他对江昱的关心和爱护。他这些年也真的把江昱养的很好。
不过一旦提及到关于自己这些年的事时,却只是一带而过。
温玉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能感受到江澄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还有他刻意避开他们俩的关系。
此刻他们更是老友重逢叙旧一般,说着自己的过往。
温玉对于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她丢了太多的记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在山上修炼的日子。
虽然那段日子枯燥乏味,但江澄依旧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回几句,让她继续说下去。
二人气氛融洽,不知说了多久,江澄见夜色己深,以及温玉面上流露出的一丝疲惫便提出告辞。
在离开之前,江澄没忍住问了一句:“明日我们要动身前往金麟台参加清谈,你,可愿一同前去吗?”
“好。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温玉打了个哈欠,视线无意间看见江澄腰间的香囊。
看着完全不像鸳鸯的两只不知名物体,神色有些复杂。
这个想来应该是自己以前的手笔,没想到江澄居然戴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
江澄原本是想抱抱她的,可后来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在收到熟悉的眼神时,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好好休息。”
温玉理了理自己被抓乱的头发,回到房间随便收拾一下就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一切她觉得十分的惊奇。
刚一下山喜当娘,还有了一个便宜夫君。
在睡着之前,温玉脑中突然闪过江澄沉稳的模样。
这样似乎也不是不行……
(三)
第二日温玉就和江澄一同前往金麟台。
一路上江昱都粘着温玉,而金凌也改口叫她舅母。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边上,时不时的说几个笑话逗她开心。
蓝思追和蓝景仪也从魏无羡的闲聊中,知道了这就是他们失踪的蓝三小姐。
蓝思追看着温玉若有所思,蓝三小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是为什么他的记忆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着想到那日他问蓝景仪是否还记得幼时的事情,情绪一时间有些低落。
金凌看着温玉腰间的弘雷咂咂舌,舅母这把剑杀气好重,不过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想着他往边上一看,就发现魏无羡默默的看着他。
金凌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
魏无羡看见了他的小动作有些失笑,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前往兰陵。
等到了金麟台,金凌就威风凛凛的带着温玉往里面走。
一路上的侍从无一不对他行礼,金凌也下意识的挺首身板,看的温玉一阵想笑。
刚走到前厅一名身着华丽的男子走了出来,服饰和金凌的有些相似,但从装束来看,应该便是如今金家的宗主金光瑶了。
而男子对蓝曦臣的称呼更是坐实了他的身份。
“大哥,你不必同我客气。还有阿凌你要好好招待你舅母。”金光瑶朝蓝曦臣笑了笑,这才看向温玉。
“之前收到大哥的消息听说阿玉回来了,心里实在欣喜,但由于宗内有事务需要我处理,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赶过去,还望阿玉莫怪。”
温玉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看向江澄,用眼神询问她俩的关系。
江澄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着脸挡在温玉面前,嘲讽道:“是没空去还是不敢去?”
好吧,确认了是关系不好。
温玉听出江澄语气中的不满,不由得咂咂舌。
若是说江澄对魏无羡的冷嘲热讽是关系使然,但对金光瑶那可是实打实的厌恶了。
不过这金光瑶长的温温柔柔的,是做了何事才能让江澄这般不加掩饰?
温玉疑惑期间,江澄差点就上手了。
要不是蓝曦臣拦着,她真怕江澄在金麟台将金光瑶给揍了。
想着金麟台弟子的实力,温玉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事,能打过。
江昱同金凌就没那么轻松了,看着江澄单方面和金光瑶吵起来,他们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蓝忘机。
但很显然,他们看错了。
因为他们的魏前辈环着双臂不爽的看着金光瑶,而蓝忘机则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笑话,他要是说一句魏无羡不得跳脚?
当时魏无羡听了蓝忘机的叙述,了解到这些年金光瑶干的事情后,没帮着一起骂就不错了,还要替他说话?不可能!
所以在蓝忘机皱眉想开口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将人定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蓝曦臣出面打了个圆场,堪堪制止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清谈快要开始了,阿瑶不必管我们。”蓝曦臣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江澄收敛点。
江澄心里虽然不爽,但还是听了蓝曦臣的话,闭嘴站到一旁。
“那既然如此,大哥你们就先进去,我去那边看看。”
金光瑶看出蓝曦臣在给他递台阶,因而感激的冲他笑了笑,攀谈了几句便对众人微微颔首。
只是抬起头触及到温玉的目光时,金光瑶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他轻笑地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一会儿记得给江夫人备些莲花糕。”
温玉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转眼就被淡淡的笑意所掩盖。
她有些不明所以,冲他道了谢之后便跟着他们进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