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递到自已面前的那只大手,方墨不禁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
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才缓缓地将自已的手递了出去:“您好,何先生。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嗯,我知道。”何迟说着,握住了方墨的手。
他的话却听得方墨一愣,一旁的金雨曦更是抬手掩住了额头。
方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头的紧张感也因这听起来有点大言不惭的发言消去了大半。
方墨心想居然还有这么不知道谦虚的人?难道这时候该说的,不应该是“哪里哪里,些许虚名罢了”之类的谦辞吗?
但一想到对面这位的身份,还有那缀着十多个零的身价,又觉得他这么讲好像也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什么问题。
“何先生真幽默……”方墨有些尴尬地说道。
“何先生,方墨给何小姐带了一份礼物……”金雨曦适时地开腔。
方墨如蒙大赦,赶紧将手抽了回来,他打开纸袋、取出里面那盆小雏菊盆栽。
方墨白天包装的时候很仔细,一路上带着的时候也很小心,生怕磕到碰到。这会儿,雏菊的叶子鲜绿欲滴,花朵娇俏可爱,没有丝毫损伤的痕迹,不枉他一路细心呵护。
他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将那盆花小心地捧到何迟的面前:
“何先生,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盆雏菊是我自已种的,它的寓意很好,我想把它送给何小姐,愿她能早日康复。”
说完便忐忑地看着对方。
何迟低头看着方墨手里的花,却没有立马接过去。
过了一会儿,方墨开始感觉手足无措,捧着花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难道自已送的东西还是太普通了,人家看不上眼?早知道还不如什么都不带……
而何迟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方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谢谢你。”他说,“不过昭颜喜欢山茶花……”
这时,实在听不下去的金雨曦快步走上前,她接过方墨手中的盆栽,瞪了何迟一眼,说道:“何总,昭颜也很喜欢雏菊,而且昭颜的房间正需要一点鲜花装饰,这盆正好。方墨,这是一份很有心意、很独特的礼物。”
方墨感激地看向给自已解围的金雨曦。
一旁的何迟却面露不快:“没人比我更了解昭颜,她明明只喜欢山茶花……”
金雨曦面带微笑地对何迟说道:“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讨厌雏菊,即便是昭颜。”
只是一字一句间,却仿佛带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何迟摊了摊手,不再跟她较真儿,而是转而对方墨说道:“你送什么其实我完全无所谓,反正都能买。”
他说到这儿,方墨突然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会聊天,还是在刻意针对自已?他甚至开始有点生气了:难不成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难堪吗?
但他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随便一个生意就按亿算的大老板,顿时又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已哪里得罪他了。但从头到尾他没说两句话啊,难不成是因为刚进房间的时候先迈的左脚?
然而何池对方墨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显得浑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但是这份心,很重要。方墨,我要好好报答你,连同你之前救了我妹妹那份人情一起。另外,我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帮我,之前还不确定,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就百分之百确信,这个事儿只能找你了。”
方墨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地说道:“您有事儿直接说就行,只要能帮得上忙,我绝不推辞。至于报答什么的就不用了……”
您就一直这样好好说话,就是最大的报答,方墨将后半句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方墨啊方墨,你要冷静!不能因为大老板说话张口就来,你就也这样,你要知道,你跟人家的投胎的水平差太多了。
同时他也开始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还是他才能帮得上的?
何迟摆了摆手:“你现在先别急着拒绝。这样,我先带你去看看昭颜,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你见到昭颜之后,就明白了。你放心,我有的是钱,绝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何迟便带着方墨走出了办公室,金雨曦则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一边走,何迟一边给方墨介绍自已的家庭情况:
“我家里一共五口人,我,我妹,我爸我妈,还有我爷爷。”
“我爸是何鸿钧,我妈是苏晓芸。”
方墨点头,之前他查何迟的资料时,就顺便查到了他爸妈的资料。这二位都是国内知名的老一辈企业家,只是苏晓芸十几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开始淡出商界,转而开始热衷于公益,尤其对儿童福利事业非常上心。
何迟现在执掌的新峰集团,其实就是他们一手打拼出来的产业。
“我爷……嗯,算了他没啥名气,反正你早晚会认识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不过他们都不重要,一些不吐骨头的豺狗罢了,每天都恨不得从你身上啃一块肉下来……”
何老板,这是能对陌生人说的吗?方墨尴尬地笑笑,没搭话,装作没听见。
他现在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何老板可能对他其实也没啥意见,他只是有一种独特的品质,这种品质放在有钱人身上叫“心直口快”,但放在职场人士或打工人身上,一般管这样的叫“缺心眼儿”。
“我爷现在岁数大了,身体不是很好,受不了刺激。我妈有心脏病,上个月刚出国,预计九月下旬做心脏手术。我们一家子,本来就有俩受不了刺激的,现在昭颜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一个房间外,门边守着两位身穿西装的健硕男子。而透过巨大的钢化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是一间特护病房,除了一张病床之外,还摆着形形色色各种设备,这些设备都通过一根根管子或者线缆,连到病床上那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儿身上。
“何总好。”两位西装男子向何迟问好,又对着金雨曦点头示意,但在看到方墨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诧。
何迟嗯了一声,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连忙掏出一张卡片,在门边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
滴的一声,钢化玻璃门打开,一位浑身裹在蓝色一次性防护服中的女护士快步走出,迎了上来。
“何先生……”
“我妹现在怎么样?”
“何小姐各项体征非常稳定。”
“但就是没办法醒过来是吗?”
“……很抱歉,是这样的……”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们要说事情。”
何迟愁眉不展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那张病床前。
“好的,何先生。”女护士说着,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何迟站在病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病床上那女孩儿的额头,回头示意方墨和金雨曦也过去。
方墨看着一尘不染的病房,低头看了看自已的鞋子有些迟疑,但见何迟朝着自已招手,还是赶紧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
方墨站在何迟身边,低头看向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何昭颜。
之前还打扮入时的靓丽女孩儿,这会儿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染成茶色的一头秀发也被剪掉,剃光的头皮上贴着电极。
上次天色太暗,又下着很大的雨,何昭颜满脸是血,方墨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所以当他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短暂的疑惑后,当即浑身一震。他觉得可能是自已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看,惊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看到何昭颜的脸,方墨就感觉像是在照镜子,这女孩儿居然长得和方墨几乎一模一样。恍惚间,方墨竟有种“躺在那里的是自已”的错觉,而站在这里的,是他离体的灵魂。
难道……我其实还在昏迷中?这几天经历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
或者说我其实已经死了?眼前的何迟也好,何昭颜也好,金雨曦也好,这些天的经历,其实都是我临死前的幻觉?
何迟抬起手,抓住方墨的肩膀,他手上的力道大得仿佛能把人的骨头捏碎,但疼痛也让方墨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何昭颜,然后看向何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卧槽卧槽!这、这、这……一男一女,两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居然真能相像到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迟却顾不上极度惊异的方墨,抓着后者肩膀的手越发用力,脸色也极为认真地说道:“我妹现在这样子,方墨,你得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