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伯夫人严防死守,一连数日江颂皆寻不着空档见祝砚一面,好不容易捱到正旦休沐结束。
早朝前她一早守在宫门前拦下了身穿红袍官服的祝砚。
江颂缓步上前同他并肩而行,周遭的官员很有眼力见,自动退避开来。
“几日不见,你可想我。”
祝砚眉心微蹙,左右看了一眼,复而淡声回道:“腻歪死了,回府再说。”
“朝会后在崇文馆等我。”
祝砚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先一步进了太极殿。
白日里尚且能借着公务一事外出,宵禁后康平伯夫人找来的绣娘半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困极了仍要将她喊起来学刺绣。
夜里孤枕难眠,来回折腾了几日,江颂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
朝会上江颂听着文武百官净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神思已经疾驰到了千里之外,直到祝砚的声音传来,她的意识才被拉了回来。
祝砚上书黑金烟来自南境突瓦部落,疫病谣言乃是突瓦生了侵吞中原的野心,恶意散播谣言,为的是出征中原师出有名。
祝砚上呈了涉事官员名单,其中大部分皆已按律就地正法。
这名单如同一枚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激起潭底淤泥。
打破了虚假的平静。
皇帝挺贼,让祝砚这么树敌。
说起来祝砚回雍州这么些天仍未同她通过气,乍一下将突瓦一事摆在明面上,此战该不该打,能不能打,她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陛下,突瓦多次侵扰我南部边境在先,此战不可避。”
“小小突瓦如何敢同我天朝作对,其中恐怕有诈。”
“我朝征战多年,经南禹一役江南一带仍有流民未安顿下来,税收大受影响,国库实在顶不住这般消耗。”
朝中分为两派,主战方坚持出兵镇压,以示天朝之威;保守派仍想和谈,休养生息以待来日。
“乐安王以为如何?”户部尚书将难题抛到江颂面前。
这老匹夫挖了个坑给她跳,此事由祝砚提起,驻守南疆的是她的亲信,放在往常她定直接开口主战,外敌侵扰打退便是,典型的武将思维。
如今她的思想都被雍都官场腐化了,走一步想三步,生怕别人设计害她。
“战与不战各有利弊,此事乐安对南疆军营事务知之甚少,不敢妄下评论,全凭陛下决断。”
她若说战,这老匹夫定要攀咬她与她清算这场战要花费多少银钱,这笔账要清算可长了去了。
户部尚书明显一怔,江颂这一番话当真是叫他始料未及,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与她扯长短的话梗在喉咙,顿时哑了火。
朝会上理不出个章程,皇帝倦极了便将此事暂且压下。
在宫中用完午膳,江颂去崇文馆的藏书阁寻祝砚,在殿中转了一圈,等了好一会不见祝砚身影,江颂正准备起身离去,殿门吱呀一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颂腾地一下坐起身,“等你许久了,怎的耽搁了这般久?”
来人被她吓了一跳,“皇姐怎么在这?我没听闻你寻我,故而……”
江颂看清楚来人的身影,轻叹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没寻你。”
“我过来看看书。”江颂兴致缺缺地躺了回去,视线在藏书阁内转了一圈,当真就是字面意思看看书。
夏皓瑞拿了先前落在藏书阁内的课业离开,江颂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古籍誊抄本摊开放在脸上挡光,今日有朝会起得早了些,酒后饭饱睡意正浓。
祝砚进殿后命人在殿外候着,反手扣上了门栓。
听到动静的时候江颂便醒了,故意逗他没出声,祝砚上前将她面上的册子取下,江颂有些适应不了骤亮的环境微眯起眼。
“你没睡?”祝砚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江颂起身扶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祝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推半就的由着她去。
在到达失控边缘时,祝砚用手抵着她的肩同她拉开距离,“这是在宫中。”
“那你将门锁上做甚?”江颂抱着他的腰身。
祝砚执起书案上挂着的毛笔,在清水中蘸了一下,向后撤了半个身位的距离,提笔在江颂脸上写下不轨两个字,“当然是防你。”
“倒不知是防我还是方便我。”江颂拽着他官服的腰带将他拽了过来,“这赤红官袍倒真衬祝大人,来日穿婚服岂不要生生将我迷昏过去?”
“昏过去好,醒着这嘴总口出狂言。”祝砚不同她闹了,搁下笔说起正事,“南疆一事先前我并未知会你,今日贸然上奏,你没什么想问的?”
江颂将他圈禁在怀里,不以为然道:“你行事总有你的道理,下朝后皇帝宣你了?”
“没有,叫同僚绊住脚,人人向我道喜,耽搁了一会。”祝砚先起身,“时候不早,先回府吧。”
江颂拽着他的手腕不想动弹,祝砚补了一句,“我随你回王府。”
这才将耍性子不愿放人的江颂劝动了。
……
两人自侧门入府刻意避开了绣娘的视线,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进了主屋,门栓一扣,气氛都到这了,不做点什么不是太过可惜,江颂火急火燎道:“快些将事办了,一会你家正妻来了便没机会了。”
“嘴里没个正形。”祝砚走到房中摊着的绣桌前,对着上面的样式端详了许久,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张口问道,“这绣的是何物?”
江颂凑过来瞧了一眼,“鸳鸯戏水。”
这几日待在府中研究女红,作出了不少得意之作,江颂拉开柜子将荷包取出来,“给你的香囊,系在腰间可驱蚊虫。”
祝砚眉心一跳,“你还是拿长枪给我雕个龙凤绕柱吧。”
“这倒是个费事的活。”江颂作势收回香囊,“你不要算了。”
手中的香囊已经换到了祝砚手中,“做工是粗糙了些,挂在床头看看还成。”
嘴硬得很。
说起南疆一事,祝砚将突瓦一事说与江颂听,江颂没说什么,倒是问起他是否见过霍究,“霍将军可好?”
“托王爷的福。”
“霍究是你的人,来日我寻个机会将他调回梁州,交还于你。”
祝砚勾唇轻笑,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喜怒,“王爷不怕我重权在握生了不臣之心,占据梁州成为一方军权割据?”
“有我在的一天,这种事情便不会发生,阿砚你是想同我断了夫妻情谊,兵戎相向吗?你打不过我。”江颂用食指抵着祝砚的下颌,拇指按住他的脖颈感受他脉搏强有力的跳动,“你割舍不下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