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祝砚情绪和缓下来,江颂先一步跳下屋顶,朝上面的人伸手,“下来吧,我接着你。”
祝砚少时活得规矩,“上房揭瓦”这事做的不熟练,脚下悬空时心忽的跳停了一拍,意识追溯到半个时辰前,他觉察自己当真是头脑一热,莫名奇妙地同她一起坐在屋顶,乱七八糟说了一些让人酸掉牙的胡话。
经夜风一吹,跑偏了的神识归位,迟来地生出羞臊来,垂落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动作凝滞。
“别怕呀,这也不高,我定会接住你的。”江颂在底下朝他招了招手,月色洒落一地银白色的暗光,那身藕粉色的罗裙不如白天夺目,多了几分柔和,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是很喜欢江颂做姑娘家的装扮,她梳着发髻,上了妆,忽略她时而大大咧咧的举动,倒真显现出骨子里的贵女气质,敛去一身杀伐气,叫他品出些岁月静好的味道来。
一壶醇酒,一醉方休。
见他不动作,江颂正欲回到屋顶抱他下来,祝砚耳边只剩下那句……
我定会接住你的。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即便有,从他人口中出,他大抵也是不会信的。
可她是江颂,自灵魂深处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熨帖得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暖泉里。
踏实。
对,这种感觉就是踏实。
双手撑着屋顶瓦片做缓冲,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那人怀里,咚咚咚,只听到耳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又急促如骤雨。
江颂暗骂了一声,急促地呼吸着,把祝砚当成情绪镇定的良药,“吓死我了,你正打算上去,你突然下来险些没接住。”
“这个高度,你接不住,我也能稳稳当当地落回地面。”祝砚推开她,理了理衣襟。
江颂看着他无意识的小动作,好奇地如同观摩什么小动物一样,悄悄在心里记下他的习性。
君子正衣冠,祝砚对此遵循得可谓一丝不苟,江颂不由想着这人年少时同人起手脚,会不会打着打着得喊停,理顺了衣裳再战。
思维一发散,又觉好笑,轻笑声飘荡在寂寥夜色中。
“等等我。”回神祝砚己经离她几步远,她快步追了上去,祝砚脚步不停,径首进了屋,砰的一声,房门险些夹到了她鼻尖。
她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叩了叩门,“你关得也太快了,我还没进去呢。”
听见房门落了栓,江颂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这好端端的又是哪里惹了他不快,头脑飞速转动着,记忆倒流,反复再现着今日的画面。
思索无果,她自然猜想不到,一门之隔的对面,祝砚后背抵靠在门上,耳廓红得都能烧起来了。
他不是恼了她,恼的是自己,连带着不想叫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这才殃及池鱼。
“我错了。”
祝砚:“……”
见里头没动静,江颂只能又软了声,“阿砚,我知道错了,开门让我进去吧。”
她生怕祝砚在里头来一句,你错哪了,毕竟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总之被关在门外了,不让上榻了,这情节可谓相当严重了。
先认错服软总归是稳妥的。
总之,先进去再说,等里面的人开了门,掐着腰就亲,亲到他再无心去纠结对错,这事算混过去了。
“夜深了,兄长要歇下了,你回自己屋去吧。”
江颂:“……”
来时祝砚是要了两间上房的,她只当是出了自己的地界,免不得掩人耳目,做戏做全套,临了到了分房睡了,她只觉得当头如雷劈。
祝砚竟是来时己有了同自己分房睡的心思。
“别想着爬窗上来,你敢走一个试试。”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来的吧。
“我。”不敢。
“……”
听门外脚步声响起,隔壁的房门阖上,祝砚这才松了一口气,房中浴桶己备好热水,浴桶不大,没有江颂在一旁胡闹痴缠,难得舒舒服服泡了一会。
夏日燥热,洗漱完穿了单薄的里衣躺在床榻上,这木板隔墙半点不隔音,躺在床上他仍能听到隔壁江颂在屋子里兜来转去,不知在忙活着什么,间或有木头摩擦地面发出的咯吱声响,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片刻后一阵水声起,很快停歇了,感觉这人只洗了个囫囵澡,
“阿砚。”木板墙被敲了敲,发出清脆地两声响,“你睡了吗?”
祝砚:“……”他很想回一句,你这么闹腾,动静如同动迁,谁能睡着?
他没应声,便让她觉着自己歇下了,如此才能安静下来。
“我把床榻挪过来了,你不在我总睡不好,真想把这块碍事的木板砸了。”
江颂的声音透过木墙传了过来,两声叩击木板的脆响传进耳朵,那力度同先前那两下不是一个级别,带着些怒气和怨愤。
想起江颂那一身惊人的蛮力,生怕她一拳砸出个豁口,祝砚张了张嘴,却哑了声。
“好想你,想抱着你睡。”
江颂裹着锦被在榻上翻腾,怀里抱着枕头,半点困意皆无,老旧的床榻被她摇的吱呀作响,似行将就木的老头,一步三咳。
墙面被人从对面敲了两下,祝砚的声音传了过来,“别折腾了,睡觉。”
她伸手抠了抠墙面,控诉道:“祝聿礼,你好狠的心。”
没得到回复,江颂整个人呈大字摊在床榻上,自暴自弃,明明他们两人分分合合,分开的时间比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先前她也从未生出这么强烈的空虚感,活似灵魂缺了一块,没他不行。
好强烈的戒断反应。
她见过将士戒黑金烟的模样,痛不欲生,病态扭曲,理智全无。
没有祝砚,她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她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品味着灵魂深处叫嚣的渴求。
许是这些时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祝砚总在她伸手便能摸着的地方,因而这反应来得强烈了一些。
又或许是,她身上的蛊毒,进一步蚕食了她的神智。
她轻叹了一声。
“又怎么了?”祝砚似是无奈道。
这熟悉的声响点燃了她的渴望,将她涣散的意识又拽了回来,她不想让祝砚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清了清嗓,只说:“我睡不着。”
祝砚心一软,嘴比脑子快,问了一句,“为什么?”
正打算开了门叫人回来,没成想隔墙传来衣物摩擦细细簌簌的声响。
“想要你。”
不用想也知那是什么响动,怔愣片刻后,那句你回来吧,我给你开门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薄唇轻启,再开口己是一段利落流畅的清心咒。
轻笑声传来,末了附赠了一句,“祝砚,你真是可爱。”
“下次当面念给我听。”
“检验一下这清心咒是否真有效用。”
无耻狂徒。
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