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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平原县秦叔宝逃生 大海寺唐万仞殉义

单全带着秦老夫人的书信,离开了豆子坑山寨,日夜兼程,赶到了秦叔宝所在的军营。这天,秦叔宝正在营中想着张须陀对自已有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这时门役进来报告:“家里派人求见。”秦叔宝以为是母亲身体出了状况,心里猛地一惊,连忙说:“带他进来。”不一会儿,外面走进一个人。秦叔宝仔细一看,原来是单雄信家的主管单全,心里疑惑地想:“肯定是单二哥派他来问候我的。”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好啊,你来了,我正想着呢。跟我到里面来。”秦叔宝带着单全来到书房,单全刚要行礼,秦叔宝一把拉住他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你家员外一样。”他叫手下搬一把椅子到下面,让单全坐下。单全说:“我站着说几句就走。”秦叔宝问:“是员外有信来问候我吗?”单全说:“不是。”秦叔宝看他这副模样,心里隐隐不安,便对左右的人说:“你们赶紧去准备饭菜。”

等众人都出去了,单全从胸前油纸里取出秦母的书信,递给秦叔宝。秦叔宝看到信封上写着“母字付与琼儿手拆”,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等打开信一看,不禁呆住了好一会儿。单全说:“太夫人想到家中眷属都被捉拿,觉得秦爷你肯定也难以幸免,没想到秦爷你倒是暂时保全了。但眼下齐郡肯定会向上级申文,说罗士信在途中挣脱囚车,打退官兵,还带着家眷投奔了李密、王伯当,这样一来,逆党这件事就显得更真实了,就算张通守有一百张嘴,也难以为秦爷你分辩。”

秦叔宝听了,正忧愁烦闷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家里的差役吕明在外面。”秦叔宝说:“快让他进来。”不一会儿,吕明进来了,见到秦叔宝,跪在地上,只是哭泣。秦叔宝说:“我知道了,你起来慢慢说给我听。”吕明站起来说:“起初周郡丞要把老爷的家属押解进京,罗爷坚决不肯。后来周郡丞设计捉住了罗爷,黄昏的时候来捉拿家属。那天夜里我就想赶来报信,可是城门都不让人出去,官兵押着差官、罗爷、老太太、夫人和小少爷出城。到了第二天午后,忽然那些护送的官兵和差官逃了回来,说罗爷跳出囚车,用石块打死了七八个官兵,然后他们就逃命回来了,城门盘查得很严。没想到第二天夜里,周郡丞在衙门里被人杀死,一个书办也在土地庙里被杀,城门的盘查反倒宽松了,所以我才能来见老爷。只怕今晚就会有公文来报告给张老爷。”

秦叔宝说:“这可让我怎么办?我本想留在这里报效国家,报答张老爷的知遇之恩,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但我的心思,只有老天能明白。”单全说:“老爷还说什么心思可表?老爷在朝廷既然有仇家,就算有一百个张通守,也帮老爷解不了围。况且又有人在夜里杀官杀吏,谁知道不是罗爷干的呢?要是再拖延,事情坐实了,连张通守也要为自已开脱,老爷你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感恩知已?趁着事情还没完全败露,不如悄悄把老爷统领的军队和山寨合并,凭老爷一身武功,又有众多兄弟扶持,大可以成就帝王之业,小也能称霸一方,不能只想着小恩小惠,坐等着被杀。”

秦叔宝听了,叹了口气说:“我不幸遭遇变故,全家都被牵连,怎么能再把自已统领的军队也带去当贼呢?我写一封信,向张通守辞行,今晚和你悄悄逃走,只求能母子团圆。”他一边留单全喝酒,一边自已在一旁给张通守写信。信上写道:

恩主张大人麾下:琼承恩台青眼有年,脱琼于死,方祈裹革以报私恩。缘少年任侠,杀豪恶于长安,遂与宇文述成仇,屡屡修怨。近复将琼扭入逆党,荷恩主力为昭雪。苦仇复将琼家属行提,镣肘在道,是知仇处心积虑,不杀琼而不止者也。义弟罗士信不甘,奋身夺去,窜于草野,事虽与琼无涉,而益重琼罪矣!权奸在朝,知必不免,而老母流离,益复关心。谨作徐庶之归曹,但仰负深思,不胜惭愧。倘萍水有期,誓当刎颈断头,以酬大德。不得已之衷,谅应鉴察。末将秦琼叩首。

秦叔宝写完信,封好,上面写着“张老爷台启”,压在桌子上;把自已积攒的俸禄和犒赏,都装进被囊,带上双锏,和单全、吕明以及四五个亲随伴当,骑上马,走出军营,对守营门的人说:“张爷有文书,让我去侦察贼情,两天就回来,你们在军中要小心看管,不可乱动。”说完就打马离开了。这正是:一身幸得逃罗网,片念犹然逐白云。

再说翟让、单雄信一行人马到了瓦岗山寨,见到李玄邃、徐懋功,单雄信把秦母被抓,罗士信勇猛逃脱,遇到尤俊达、程咬金,被邀请到豆子坑山寨的事,说了一遍。李玄邃说:“这么说来,秦大哥早晚会来入伙。只是秦母在程兄弟那里,应该派人去接到山上来,好让他们母子团聚。”徐懋功说:“这事先别急,就算派人去接,尤、程肯定不肯放人,等叔宝来了,再做打算。前几天有人说,荥阳梁郡最近商旅很多,现在寨中人员众多,粮草需要储备,谁能到那里去劫掠一番,肯定会大有收获。”翟让说:“我去可以吗?”徐懋功说:“兄台要是去,需要玄邃兄和王当仁、王伯当三人,先率领二千人马出发,后面就是翟大哥你和邴元真、李如珪三位,也带二千人马,随后接应,这样才稳妥。”又对单雄信说:“留兄台在寨中,还有事要商量。”于是两支人马陆续出发了。

徐懋功正要派探子去打听秦叔宝的消息,这时单全回来报告说:“秦大哥写信辞别了张通守,已经离任,进豆子坑去见秦太太了。”单雄信说:“为什么不把他请到这里,然后一起去呢?”徐懋功说:“他想见母亲的心情比见朋友更急切,怎么会先来这里呢?单二哥,现在要你和贾润甫去豆子坑一趟。”然后在单雄信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单雄信点头表示明白,说:“要是这样,我现在就和贾润甫从小路去,说不定在路上就能先遇到他,那不是更好吗?”徐懋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秦叔宝和单全分道扬镳后,带着吕明等三四个人,担心走大路会碰到熟人,便抄小路前行。走过张家铺,转出独树岗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前面走的可是秦叔宝兄?”秦叔宝拉住马,回头一看,原来是贾润甫和单雄信,带着二三十个喽啰追了上来。秦叔宝急忙下马,单雄信和贾润甫也下了马。单雄信拉着秦叔宝的手,半开玩笑地说:“兄台为隋朝立了好大的功劳啊!”秦叔宝苦笑着说:“别提了,到程兄弟的寨子里再细细说吧。只是兄台现在要去哪里?”单雄信说:“哪儿也不去。单全回来把事情一说,我就特意赶来等你。”说完,大家又都上了马。这时,只见斜刺里一匹马飞奔而来,那人远远望见秦叔宝,就喊道:“太好了,哥哥来了!”秦叔宝一看是罗士信,赶忙问道:“兄弟,母亲身体怎么样?”罗士信说:“伯母身体还算平安,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哥哥,每天都让我在路上打探两三次消息。现在可算把你盼来了,我先进寨去通报,哥哥和各位兄长随后就来。”说完,便飞马进寨报信去了。

秦母听说儿子到寨里来了,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她拉着孙子秦怀玉,和儿媳张氏一起迎出来。程知节的母亲也陪着秦老夫人,走到正谊堂中。张氏看到堂中有客人,便赶紧退了进去。这时,尤俊达和程知节迎进秦叔宝、单雄信,在堂上依次行礼。秦叔宝看见母亲走出来,急忙上前就要下拜,忽然瞥见程母也在堂中,便先向程母拜了下去。程母连忙走上前,一把扶住秦叔宝,说道:“太平哥,可算把你盼来了!幸好你早来了一天,要是再晚一两天,你娘又得担心坏了。”秦母见儿子跪在膝前,眼中落下几滴泪来,对秦叔宝说:“你起来吧。那边站着的可是单二员外?”秦叔宝回答道:“正是。”

单雄信和贾润甫见秦叔宝站起身来,两人赶忙先拜见了秦母,又拜见了程母。秦老夫人叫秦怀玉过来,拜了单伯伯,然后问道:“令爱想必也长大了吧?”单雄信说:“小女爱莲,比令孙大一岁,年纪虽小,却很有见识。”秦母说:“肯定是个大家闺秀。”程母笑着对秦母说:“日子过得可真快,当初太平哥和我家咬金,也是这么一点点长大的,如今你家孙儿都这么大了。”程知节大声说:“母亲,如今秦大哥都做了官,您还总叫他乳名!”程母笑道:“都是自家子侄,哪怕他做了皇帝,我还是这么叫他。”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老夫人对秦叔宝说:“你进去和你媳妇说几句话,然后出来,大家一起到后寨去。”秦叔宝和张氏说了几句后出来,只见堂中酒席已经安排妥当。尤俊达请众人入座,举杯饮酒。尤俊达问起秦叔宝征讨高丽的那段经历,秦叔宝便细细讲述了一遍,众人纷纷赞叹。秦叔宝问尤俊达:“兄台在武南庄过得逍遥自在,怎么搬到这里来了?”程知节说:“还不是因为长叶林的事情败露,尤大哥才迁到这里。不然,他怎么会来和我们一起做这营生呢?”尤俊达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单二哥原本在二贤庄也过得好好的,如今听说因为李玄邃兄的事,也搬到瓦岗寨去了。看来我们这些弟兄就该在山寨里闯出一番事业。”贾润甫说:“在如今这世道,还分什么山寨里、朝堂上,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有所作为,只是现在众弟兄还是该聚在一起。”程知节说:“如今我们有了秦大哥,要是再把单二哥也请来这里,都是心腹弟兄,热热闹闹地干一番,难道还比不上瓦岗寨?翟大哥能做皇帝,难道秦大哥、单二哥就做不得?”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大家欢呼畅饮,一直吃到月亮移到花梢之上。

第二天起床后,大家坐在堂中闲聊,这时喽罗进来报告:“瓦岗寨派人来了,要见单大王。”单雄信赶忙叫手下把来人带进来。不一会儿,一个喽罗进来,说:“徐大王有一封密报,派小的送来给单大王。”单雄信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昨细作探得东都有旨,命河南讨捕大使裴仁基领兵二万,协同山东讨捕大使张须陀,会剿李密、王伯当叛犯党羽,并究窝藏秦琼,密拿杀官杀吏重犯,严缉家眷巢穴。将来彼此两家,俱有兵马来临,兄速归寨,商议大敌,尤、程两兄处,亦当预计。叔宝兄渴欲一见,不及另札,如得偕来,更妙。专候!专候!

单雄信把信大声念了一遍,众人都大惊失色。程知节说:“怕他们作甚!等他们来了,干脆和他们拼杀一场。”秦叔宝说:“知节兄,你可别小瞧了这件事。那张须陀有勇有谋,裴仁基又是一员老将,况且还带着两万官兵,排山倒海般地压过来。如今咱们这个山寨,加上罗士信兄弟,也就四个人;单二哥和润甫兄的家眷都在瓦岗,肯定要回寨去照顾。就我们这几个人,该怎么应对呢?”尤俊达说:“之前翟大哥有书信来,邀请我们去,因为秦、单二兄没来,所以我们没去。如今单二哥家眷已在瓦岗,秦大哥和太夫人又在这里,何不把两处合为一处,不管事情大小、缓急,都能有个商量。”秦叔宝说:“这主意是好,可不知道瓦岗的房子够不够住?”单雄信说:“我一到山寨,就叫他们在寨后盖了四五十间房子,山前还增修了水城烟楼,仓库和围墙也都重新修缮整齐了,别说三家家眷,就是再多住几户,也能安置得下。”程知节说:“既然这样,要去咱们就收拾收拾赶紧去。”单雄信对贾润甫说:“兄台可先回寨,通知懋功兄,我和三位兄长的家眷随后就到。”贾润甫听了,随即起身。尤俊达、程知节、秦叔宝带着家眷,收拾好细软、金帛、粮草,率领部下约两千多人,大队人马一同并入瓦岗寨。这正是:猛虎添双翼,蛟龙又得云。

再说翟让、李密两支人马,杀官兵、劫商旅,占城池、据土地,在河南地区势力极为猖獗。当时张须陀还在平原,因为两三天没见秦叔宝来,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便派樊建威到他营中探望。守营的士兵回答说:“秦爷两天前,被张老爷派去侦察盗情还没回来。”樊建威赶忙去通报张通守。张通守说:“我什么时候派他去了?这可奇怪了!”正说着,齐州的申文到了,张通守拆开一看,大吃一惊,急忙骑马,带着唐万仞、樊虎赶到秦叔宝营中。一直来到中军帐,只见案上有一封信。张通守拆开细看,大惊道:“原来他和宇文述结仇,觉得被陷害得走投无路,竟然走了。可惜这个人有勇有谋,是我的得力帮手,如今他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回到营中,张通守一面委派官员到齐州安抚。这时,隋炀帝突然下旨,调他担任荥阳通守,让他去剿灭翟让,他只好带着樊虎、唐万仞以及部下人马,前往荥阳上任。

樊虎和唐万仞虽然出身公门,可本领远比不上秦叔宝。不过他俩也是重义气的汉子,所以和秦叔宝交情深厚。张须陀担任郡丞的时候,就赏识提拔他们,他们多次立下战功。这次没了秦叔宝,他俩便成了张须陀的心腹,一心想着要剿灭翟让。可他们哪里知道,翟让勇猛过人,竟然超过了李密的军队。翟让带领一千多人马,攻破了金堤关,一路直抵荥阳,四处劫掠。当时翟让正在城外各门分头烧杀抢掠,没料到张通守与樊虎、唐万仞各率领五百精兵,打开城门一起杀了出来。翟让虽勇,却敌不过张须陀那出神入化、神出鬼没的枪法,邴元真、李如珪率先败退。翟让遭到樊虎、唐万仞的两面夹击,只好纵马逃窜,被张须陀追杀了十多里。幸亏李密、王伯当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张须陀这才收兵回城。

第二天,李密定下计策:将人马埋伏在四周,让翟让去引诱张须陀的兵马。等张须陀的兵马来到大海寺旁,忽然听到林子里喊声四起,李密、王伯当、王当仁冲了出来,后面还有翟让、邴元真、李如珪,把张须陀的兵马团团围住。樊虎见部下人马越来越少,张须陀身先士卒,身上早已中了几枪,征衫被鲜血染红,却仍奋力朝着李密冲去。樊虎、唐万仞与李密当年在秦叔宝家中虽然见过面,但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帮着张须陀一起杀出重围,可唐万仞却不见了踪影。张须陀说:“我回去救他出来。”于是樊虎与张须陀再次杀入重围。此时唐万仞已被贼兵拦住,中了几枪,渐渐抵挡不住。张须陀见状,急忙直冲进去,用枪挑落几人,杀出重围,可樊虎又不见了。张须陀吩咐部下:“先护送唐爷回城,我再去寻找樊爷,找不到他,我绝不独自回去。”这时张须陀已经十分狼狈,但他重情重义,不顾自已安危,又一次冲入重围。可樊虎因坐骑前蹄失陷,摔倒在地,被人马踩踏而死,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李密一开始看到樊虎、唐万仞在张须陀身边,有所顾忌,所以没有传令放箭。如今见只有张须陀一人,便下令四下里箭如雨下。张须陀虽身着盔甲,却也难以抵挡,可怜这位忠贞勇敢、为国为民的张通守,就这样死在了战场上!这正是:渭水星沉影,云台事已空。

翟让、李密射死了张须陀,大获全胜。当时内黄、韦城、雍丘等地都有兵马前来归附。李密派人到瓦岗寨报捷,众豪杰听到这个消息,都拍手称快。只有秦叔宝听说张须陀战死,忍不住潸然泪下,心想:“他对我恩重如山,礼遇有加,原本指望我与他同患难、共荣辱,还为我在密奏中辩白,这是何等的情谊!没想到发生变故,我却弃他逃生,致使他被人杀害。想到他暴尸沙场,尸骨不知在何处?”于是起身对单雄信说:“单二哥,我到这里之后,还没见过翟大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现在想去荥阳,与他见一面,顺便也会会王伯当、李密二位兄长,你看行不行?”徐懋功说:“要去我们一起去。如今郡县都来归附,他们那边人手不够,我们去正好可以帮忙。这里寨栅坚固,只需一两个兄弟看守就行。尤俊达原本是富家子弟,生活优渥,留他和连巨真守寨,照看家属。提拔单全做统领,让他管辖山上的喽啰,日夜巡逻栅栏,日常用品的购置都由他调度。”安排妥当后,大家告别了母亲和妻子,徐懋功、齐国远、程知节、贾润甫作为前队,单雄信、秦叔宝、罗士信作为后队,都带着轻弓短箭,率领人马离开了瓦岗寨。

快到郑州的时候,侦察的骑兵来报告说翟大王的兵马到了。原来翟让同李密攻下汜水、中牟等县,获得了无数的美女、财宝,想回瓦岗寨享受,所以和李密分兵先行。两支军队相遇,翟让早就听闻秦叔宝的大名,对他格外优待。单雄信询问后,得知翟让有回去的打算,便说:“翟大哥,我们要是只想当山贼,一辈子有这些财宝美女,守住瓦岗寨也就罢了;要是想成就帝王霸业,还得和李密一起,占据州县才行。”翟让听了,并没有立刻听从。这时侦察的骑兵又来报告说:“李爷收服了韩城等地,得到了许多仓库。李爷听说众位大王下山,让小的禀告单大王,说有一位秦爷,如果在路上,还请单大王赶紧邀请他到军前相见。”单雄信说:“知道了。”因此翟让心动,仍旧回兵去与李密会合。

路过荥阳的时候,秦叔宝先派吕明去打听张须陀的尸首下落。张须陀的部下感念他的恩德,已经草草将他入棺殓葬,樊虎的棺木也停放在大海寺内。秦叔宝对单雄信说:“麻烦兄长向翟大哥说明一下,请各位兄长先行一步,我还要在这里逗留几天。”单雄信明白他的意思,转达之后,众人都先行出发了,只有单雄信陪着秦叔宝与罗士信留下。第二天,秦叔宝叫手下准备好猪羊等祭祀用品,和众人一起来到大海寺。只见廊下停放着两口棺材,中间供奉着一个纸牌位,上面写着“隋故荥阳通守张公之位”,旁边写着“隋死节偏将齐郡樊虎之柩”。秦叔宝与罗士信看到后,悲痛万分,连单雄信也觉得十分凄惨。

三人正在感叹的时候,忽然看见外面有四五十个身穿白袍、头戴白帽的人簇拥着进来。罗士信见了,以为是什么坏人,急忙拔刀在手,喝道:“你们为什么聚众到这里来?”这些兵卫说:“小的们感念故主的恩情,在这里守灵,守满一百天之后才敢散去。今天知道秦爷来祭奠,所以前来拜见。”秦叔宝让他们起身,心里想:“这些小兵小卒都如此重情重义,我又算什么人,怎么敢背信弃义呢?”连忙叫左右把自已身上的衣服都换成孝服。这时祭祀用品已经摆放妥当,秦叔宝同罗士信痛哭着祭奠,众兵士都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声传到了外面。单雄信也准备了祭品进行吊唁。

正在忙乱的时候,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头裹麻巾,身穿孝服,腰下悬挂着一口宝剑,满眼含泪,后面跟着两三个随从,朝着灵柩前走来。那些守孝的兵卫站在旁边说:“唐爷来了!”秦叔宝仔细一看,认出是唐万仞,向他抬手示意道:“唐兄来得正好!”可唐万仞就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昂首走到灵前,放声大哭,一边敲着灵桌一边哭道:“主公生前为人正直,死后也必定神明。我唐万仞本是一个小人物,承蒙主公从行伍中提拔我,将我置于宾客幕僚之上,这几年来,关心我的冷暖,给予我衣食,主公的恩情真是深厚至极!虽然主公器重的人还有很多,但像我和樊虎这样被主公赏识提拔的,却只有主公一人。承蒙主公让我得以存活,而他自已却战死阵前,我又怎么敢昧着良心在主公死后偷生呢!”

秦叔宝站在一旁,听他一边诉说一边痛哭,到后面,句句都像是在讥讽自已,只觉得浑身如芒在背,又不好上前去劝他。连单雄信手下的兵卒,也都忍不住掩面哭泣。单雄信见秦叔宝神色惨淡,便想去劝住唐万仞。只见唐万仞猛地一拍桌子,说道:“主公,你在天之灵若有知,我前日没能在阵前与你同死,今日就来地下追随你!”说完,只见他腰间的佩刀一闪,掉落在地,整个人向后倒去。众兵卫见状,立刻飞奔上前去救,可他一腔热血已经喷满了一地。秦叔宝见了,急忙抱住他的尸首,大声喊道:“万仞兄,你真的死了,你真的去地下追随恩公了,我秦琼也和你一起去吧!”说着,急忙在地上拾起剑想要自刎。背后的罗士信一把抱住他,喊道:“哥哥,你忘了母亲了!”把剑夺下交给手下拿走。秦叔宝仍在哽咽哭泣,吩咐手下赶紧准备棺木将唐万仞殡殓,就停放在张通守的右边,然后收拾好祭仪,交给张通守的兵卫领走,和单雄信、罗士信一起回到营地。这正是:芦中不图报,漂母岂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