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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 赌新歌宝儿博宠 观图画萧后思游

朱贵儿、韩俊娥、杳娘、妥娘、袁宝儿这一众美人,一同转到院后西轩中坐下,依次轮流演唱那些新学的词曲,唱了好一会儿。朱贵儿突然提议:“这些曲子一直唱,实在没什么趣味。现在春光明媚,你们看轩前杨柳翠绿,多么惹人喜爱。我们不妨各自发挥创意,即景抒情,唱一首杨柳词来取乐,怎么样?”杳娘附和道:“既然如此,可不能白唱。唱得好的,送她一颗明珠;唱不来的,罚她摆一桌酒席请大家,好不好?”其余四人都拍手叫好:“行,就这么办!”妥娘接着问:“该从谁先开始唱呢?”朱贵儿说:“这个随意,谁想好了谁先唱。”话还没说完,韩俊娥就轻轻敲起檀板,如黄莺出谷般细声唱道:

杨柳青青青可怜,一丝一丝拖寒烟。

何须桃李描春色,画出东风二月天。

韩俊娥唱完,众人纷纷称赞:“韩家姐姐唱得如此精妙,真是阳春白雪,让我们都不好意思开口了。”韩俊娥谦虚道:“姐姐们别笑话我,我肯定得罚一桌酒席请大家。”话还没落音,妥娘也开启朱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娇声唱道:

杨柳青青青欲迷,几枝长锁几枝低。

不知萦织春多少,惹得宫莺不住啼。

妥娘唱罢,大家又夸赞了一番。接着朱贵儿缓缓开口,声音清脆婉转地唱道:

杨柳青青几万枝,枝枝都解寄相思。

宫中那有相思寄,闲挂春风暗皱眉。

朱贵儿唱完,众人评价:“还是贵姐姐唱得有韵味。”朱贵儿笑着说:“我不过是勉强应付,哪有什么韵味。”接着手指向杳娘和宝儿,“你们且听这两个小姐姐唱,那才叫有趣。”杳娘微微一笑,轻启香喉,声音如箫管般悠扬地唱道:

杨柳青青不绾春,春柔好似小腰身。

漫言宫里无愁恨,想到春风愁杀人。

杳娘唱完,众人纷纷称赞:“既风流又含蓄,还饱含感慨,这首曲子确实出众。”杳娘说:“别打趣我了,且听袁姐姐一展歌喉。”宝儿推辞道:“我是刚学的,哪里唱得好?”其余四人说道:“大家都随便唱了,就你擅长唱歌,反倒要谦虚?”宝儿不愧是唱歌的行家,沉稳地拿起红牙板,先镇定好声容,随后发出遏云绕梁的美妙歌声,婉转地唱道:

杨柳青青压禁门,翻风挂月欲销魂。

莫夸自已春情态,半是皇家雨露恩。

宝儿唱完,众人齐声称赞。朱贵儿说道:“要说歌喉的婉转、音律的准确、咬字的清晰,大家都差不多;但论词意的精妙,袁宝儿不忘君恩,情真意切,我们都比不上。大家都该拿明珠送给她。”宝儿笑着说:“姐姐们别取笑我了,能免罚就够了,哪还敢要明珠,羞死人了!”杳娘也说:“确实是袁姐姐唱得词情俱佳,我们都该受罚。”

众美人正争论不休的时候,炀帝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笑着说:“你们胆子可真大,居然瞒着朕在这里比赛唱歌?”众美人看到炀帝,都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在这里比赛唱歌,瞎编些曲子取乐,没想到被万岁听到了。”炀帝说:“朕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原来炀帝一觉睡醒,发现宝儿不在身边,赶忙询问左右,下人回答:“在后院轩子里,和众美人一起演唱呢。”炀帝便悄悄走了过来。快到轩前时,听到众美人有说有笑,担心打断她们的兴致,就没进轩内,而是绕到轩后,躲在屏风后面,看她们玩耍,所以这些歌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炀帝说道:“你们别争论了,快来听朕给你们评判。”众美人真的都围到了他面前。

炀帝看着朱贵儿、韩俊娥、妥娘、杳娘说:“你们四个,词意风流,歌声清亮,都十分难得。”又指着袁宝儿说:“你这个小丫头,才学了多久唱歌,就懂得遣词立意,还感念皇家的雨露之恩,真是聪明伶俐,惹人喜爱。”宝儿也不回应,只是天真地嬉笑。炀帝又说:“你们玩得这么开心,都该重赏。”于是吩咐左右取来吴绫蜀锦,每人赏两端,给宝儿额外加赏两颗明珠,说道:“你既然念着皇家的恩泽,这恩泽自然也得格外厚待你。”宝儿和众人一起谢恩,说:“万岁评判得极为公正。”炀帝十分高兴,正准备吩咐摆宴,忽然听到隔墙隐隐传来阵阵笑声,越来越近。左右禀报:“众夫人来了。”

炀帝听了,笑着对众美人说:“你们把朕藏起来,等她们来了,就说朕不在这里。”韩俊娥犯难道:“让我们把万岁藏到哪儿去呢?”朱贵儿说:“左边的短屏后面可以藏。”炀帝说:“下身容易露出来,不好。”杳娘提议:“假山后面的芭蕉树荫里倒不错。”炀帝又说:“万一一阵风把叶子吹倒,就被看见了,也不行。”袁宝儿笑着说:“有个地方倒是可以,就怕万岁会觉得难为情。”炀帝笑着说:“你这小机灵鬼,快说出来,别耽误时间。”宝儿手指着右边墙上的一口壁橱说:“这里面很宽敞,上面还有雕花,既能看到外面,又不憋闷,别说藏万岁一个人,再来一个陪着都没问题。”炀帝听了,点头笑道:“妙,你们快打开,朕躲进去。”众人赶忙打开橱门,炀帝轻轻一跃,闪身进了壁橱。众美人依旧把橱门关好,扣上了搭扣。

没过一会儿,七八位夫人手挽着手,笑着走进轩中。只见众美人都站在那儿,她们四下打量,却不见炀帝的身影。明霞院杨夫人说:“万岁不在这里。”清修院秦夫人向众美人问道:“万岁去哪儿了?”众美人纷纷回答:“不知道。”晨光院周夫人说:“宝辇还停在院外,宫人们都说万岁在西轩,难道万岁会隐身,突然就不见了?”景明院梁夫人笑着对袁宝儿说:“别人说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可是时刻都在侍奉万岁的,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儿?要是藏起来了,快说出来,不然我们可要动手搜了。”宝儿天真地笑着说:“我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能藏得住万岁呢?”迎晖院罗夫人打趣道:“好个小丫头!说不定明年这时候都要当娘了。”众夫人听了都笑了起来。秋声院薛夫人说:“别这么说,我有个办法。她们肯定是不肯说的,我们不如把宝儿这丫头带走,万岁可是一刻都离不开她,等他找不到人,自然会到我们院里来,何必现在着急呢?”众夫人都觉得有理,正准备动手。这时,翠华院花夫人瞧见壁橱里有影子晃动,便说:“万岁在这里,我找到了!”她急忙拿掉壁橱的搭扣,刚要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炀帝跳了出来,拍手大笑道:“好啊,众妃子想把我的人劫走,这是什么道理?”文安院狄夫人笑着说:“多亏薛夫人的好计策,激得陛下自已现身,不然我们还以为这是凤池,没想到竟是龙窟呢。”众夫人和众美人都大笑起来。

炀帝问众夫人:“你们这一群人怎么逛到这儿来了?”秦夫人说:“我们都有‘耳报神’,知道陛下在这儿品评歌词,我们也赶来凑凑热闹。”薛夫人问道:“她们唱的是新词还是旧曲?”炀帝便把五个美人唱的杨柳词一首首说给众夫人听。周夫人说:“她们玩得倒挺有意思,我们也该找个题目来玩玩,打发打发时间,总比打牌下棋、猜谜行令强。”炀帝笑着说:“题目不限,就以众妃子各自的心境和志向为题,何必再去另外找题目呢?”狄夫人说:“题目是不错,不过现在只有我们八个人,陛下何不再把另外八位夫人也宣来,让十六院的人都参与吟诗,这样才像个诗文聚会,大家也更有兴致。”炀帝说:“妃子说得很对。”便吩咐左右近侍:“快去把那八院夫人宣来。”宫人领旨后,飞快地分头去传召了。真是:横陈锦障栏杆内,尽吸江云翰墨中。

不一会儿,只见众夫人都打扮得娇艳动人,袅袅婷婷地走进轩中。她们先向炀帝行礼,又和在场的八位夫人互相见礼。炀帝一看,发现只有六人,少了仪凤院李夫人和宝林院沙夫人,便问道:“为什么庆儿没来?”绮阴院夏夫人笑着说:“李夫人嘛,陛下好久没去她院里宠幸她,得了相思病,来不了啦。”炀帝笑着说:“别的病我可能不会治,可相思病,我可是手到病除。”又问:“沙妃子为什么也不来?”降阳院贾夫人说:“她说身体有点不舒服,看情况能来的话就来。”接着又问:“陛下宣我们来,有什么吩咐?”秦夫人说:“陛下因为众美人比赛唱新词,也要出个题目,让我们作诗填词,题目就是各自写景或者感怀,大家随意发挥。”积珍院樊夫人对炀帝说:“她们平时就习惯吟风弄月,我却好久没碰笔砚了,恐怕写出来的东西入不了陛下的眼。”炀帝说:“这不过是一时兴起,随便写几句消遣,妃子不必太过谦虚。”影纹院谢夫人说:“要是考文采,必须得定个优劣赏罚的规则。”仁智院姜夫人说:“主考官自然是陛下了,不过我不敢奢望奖赏,那要是罚的话,怎么罚呢?”花夫人说:“赏的话,每人出一颗明珠,送给第一名;罚的话,就把主考官送到她院里,‘考’她一夜。”秦夫人说:“要是这样,大家都故意写歪诗,就没有好作品了。”和明院江夫人说:“不是这么说,要是写得不好的,罚她准备一桌酒席,大家欢享一天;要是写得新奇巧妙、符合要求的,大家就把主考官送到她院里,欢聚一夜。”周夫人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是永远都没机会承恩了。”

炀帝听着众夫人的议论,笑得停不下来,便说:“众妃子别争论了,不管好坏,写完了朕自有公正评判。”于是众夫人笑着散开,向炀帝告退,找好位置坐下。桌上早就摆好了一方砚台、一支毛笔和一幅花笺,大家都静静地坐着构思。炀帝坐在中间,四处张望:有的手托着香腮,有的皱着眉头,有的看着地面摆弄裙带,有的拿着笔仰头思考,有的在栏杆边来回踱步,有的在花阴下慢慢走动,有的轻轻咬着指甲低声吟诵,有的抱着膝盖呆呆地出神。炀帝看着这些佳人的姿态,不禁心旷神怡,忍不住站起身来,就像元宵的走马灯一样,在中间转来转去,一会儿到东边磨磨墨,一会儿到西边压压纸;一会儿到那边倚着桌子,看看美人的面容;一会儿到这边靠着椅子,碰碰美人的香肩。走到庭院中,又舍不得离开这边几个专注思考的;走进轩里,又想看看外边那几个的状态。这可把这位风流天子折腾得像戏台上的傀儡,被提来提去。

正当炀帝看得高兴时,一个内监进来禀报:“娘娘看到木兰庭上百花盛开,派臣来请万岁前去赏玩。”炀帝听了,说:“木兰庭上也有好景致,自从有了西苑,好久没去那儿游玩了。不过现在众夫人在这儿题诗赏花,要不明天再去吧。”内监说:“娘娘已经先去木兰庭了,专门等着万岁驾临。”狄夫人起身对炀帝说:“我们做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陛下还是进宫去的好,别因为我们扫了娘娘的兴致。”炀帝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这样,妃子们一起去走走,怎么样?”罗夫人说:“不行,娘娘又没下旨召我们,我们一群人进宫去,不但不能让她开心,反而会惹她厌烦。”炀帝点头说:“说得也是,等我看情况好的话,再派人来宣你们也不迟。现在大家先在这儿把诗构思完。”说完就起身,众夫人把他送到轩外,炀帝忙制止说:“众妃子各自去忙正事,别乱了思路。”众夫人领命回到轩中。

炀帝见众美人都在轩外,便说:“你们反正闲着,就陪朕去游赏一会儿。”宝儿等五人高兴极了,跟着炀帝上了玉辇。转过西轩,又经过明霞、晨光二院,快到翠华院玉山嘴口时,只见一辆小车迎面驶来。炀帝仔细一看,原来是仪凤院李夫人。李夫人看到炀帝的玉辇,急忙下车,在辇前俯伏行礼。炀帝伸手扶起她,说:“好啊,你到这会儿才来,夏妃子说你得了相思病,朕正要来给你医治呢。”李夫人笑着说:“陛下哪有闲工夫呢,我只是偶然伤春贪睡,来晚了,望陛下恕罪。不知道宣我们在哪儿侍奉?”炀帝便把美人比赛唱歌,众夫人也想吟诗,自已让她们各自写怀,在西轩中题咏,现在因为木兰庭花开,皇后来请,自已不得不去一趟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夫人说:“既然陛下要进宫去,我再去西轩也没什么兴致,不如回院里,把诗做好呈给陛下御览就行了。”炀帝说:“妃子要是身体不舒服,诗词今天不做,以后也能补,没关系的。不如和朕一起进宫去看看花,今晚朕就到你院里歇息,朕还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李夫人不好推辞。炀帝拉着李夫人一起坐上玉辇,两人亲亲热热,又说了好多贴心话。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宫中,萧后出来迎接。李夫人向萧后行礼见过。萧后对炀帝说:“我看到木兰庭上万花齐放,所以派奴婢们来迎请陛下一同欣赏。”又对李夫人说:“前几日承蒙夫人派宫人来问候,还送了花钏,制作得非常精巧,这两天我还一直想着呢,今天你能一起来,正合我意。”李夫人说:“一点小物件孝敬娘娘,不值得您记挂。”炀帝说:“我好久没到木兰庭了,正想去游览一番,没想到御妻也有同样的想法。”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转眼间就来到了木兰庭。炀帝环顾四周,只见千花万卉竞相绽放,当真是:皇家富贵如天地,禁内繁华胜万方。

炀帝和萧后等人在庭中四处游赏了一会儿,才来到庭上饮酒。萧后问道:“陛下在西苑里做什么赏玩,竟被我给邀来了?”炀帝说:“我刚睡醒,看见朱贵儿等人躲在院后轩子里比赛唱歌取乐,我偷听了好一会儿,唱得还挺有意思。”萧后问:“怎么个有意思法?”炀帝就把众美人如何唱歌、如何比赛,以及自已如何评定的经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萧后看着众美人说:“你们既然有这么好听的歌,何不再唱一遍给我听听,看看万岁评定得公不公正?”炀帝说:“有道理,也不能让你们白唱,唱一首,我和娘娘喝一杯酒,李妃子也陪饮一杯。”众美人不敢推辞,只得把杨柳词一首首重新唱了一遍。萧后听后连连称赞。最后轮到袁宝儿唱时,炀帝正想显摆她歌颂皇家雨露之恩的那份心意,便留心侧耳倾听,没想到她更显聪慧,没有沿用旧词,而是随口唱道:

杨柳青青娇欲花,画眉终是小宫娃。

九重上有春如海,敢把天公雨露夸。

炀帝听了,又惊又喜地说:“你看这小丫头,就会别出心裁。她因为御妻在这儿,就唱‘九重上有春如海,敢把天公雨露夸’。这明显是以小宫女自谦,表明她不敢独占恩宠的意思。”萧后十分高兴,说:“她年纪虽小,却挺有才情和分寸。”于是把她叫到跟前,亲自赐给她一杯酒,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高低轻重,懂得事理,先念及皇恩,又不自我吹嘘,真称得上是淑女!”说着把自已的一副金钏取下来赏给她。宝儿谢恩接过,也不说话,只是天真地嬉笑。

萧后对炀帝说:“刚才奴婢们说陛下在西轩和众夫人赋诗,怎么没看到她们,陛下却只和李夫人来了?”炀帝指着众美人说:“因为她们比赛唱新词,众妃子偶然过来,知道了这件事,也要我出个题目,消遣消遣时间。李妃子一开始没来,直到御妻请我回宫,在玉山嘴口碰到我,我就拉她一起来看花,增添兴致。”萧后说:“李夫人来了,更让花神增添光彩;只是打断了陛下考文采的兴致,这可怎么办?”大家说说笑笑,炀帝不知不觉有了些醉意,便起身到各处闲逛。偶然走上殿来,只见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都是用泥金青绿颜料绘制的山水人物,有楼台寺院,也有村落人家。炀帝见了,就站定仔细观看,目光久久没有移开。萧后见炀帝专注看画许久,担心他费神,便让宝儿去请他过来饮酒。宝儿去请,炀帝也不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画。萧后又叫宝儿端一杯新煎的龙团细茶送给炀帝,炀帝还是只顾看画,也不喝茶。

萧后见炀帝看得入神,觉得有些奇怪,赶忙起身和李夫人走到他面前,缓缓问道:“这是哪位名人的妙笔?陛下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得目不转睛?”炀帝说:“这画是一幅广陵图,我看到这幅图,忽然想起广陵的风景,所以有些留恋不舍。”萧后问:“这图和广陵的实际景色有几分相似?”炀帝说:“要说广陵山明水秀、柳媚花娇的景致,这图怎么能描绘得出来呢?但要是只看殿宫寺宇,一抬眼,仿佛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萧后用手指着问:“这一条是什么河道,里面有这么多船只?”炀帝见萧后问得详细,便走近一步,左手搭在萧后肩上,右手指着图画,细细说道:“这不是普通的河道,而是扬子江。这条江从西蜀三峡中流出,奔腾一万多里,一直流入大海,从这里开始划分南北。古今所说的天堑,就是因为这条江而得名。”李夫人问:“沿江这一带都是什么山?”炀帝说:“这正面一带是甘泉山。左边的是浮山,从前大禹治水,曾经过此山,至今山上还有一座大禹庙。右边这座叫做大铜山,汉朝时吴王刘濞在此处铸钱,所以得名。背后一带小山,叫做横山,梁昭明太子曾在此处读书。四面分散的,是瓜步山、罗浮山、摩诃山、狼山、狐山,都是广陵的门户。”

李夫人悄悄让贵儿泡两杯酽酽的浓茶来。李夫人送了一杯给萧后喝,又取了一杯茶,轻轻递到炀帝面前。炀帝伸手接了过来。萧后放下茶杯,又问:“中间这座城池是哪里?”炀帝喝完茶,回答道:“这叫做芜城,也叫古邗沟城,是列国时吴王夫差的旧都。旁边这条水也是吴王开凿的,用来护卫这座城池。这座城位于广陵的中心,又有这些山川环绕护卫。我以前曾镇守扬州,想要另建一座都城,以便吸纳江都的灵秀之气。”李夫人说:“这么小的一座城,怎么能容得下天子建都呢?”炀帝笑着说:“妃子在画上看觉得小,要是到了那里,地方可宽敞了,完全可以尽情享受。”又用手指着西北一角的地方,说道:“就这一处,有二百多里,和西苑大小差不多。我要是在这里建都,可以建造十六座宫院,和西苑一样。”接着又四处乱指说:“这里可以筑台,这里可以起楼,这里可以造桥,这里可以凿池……”炀帝说到兴高采烈、得意忘形的时候,不知不觉手舞足蹈,心情畅快起来。萧后见状,笑着说:“陛下既然说得这么有兴致,为什么不派人赶紧建造起来,带着我和众夫人、美人一起去游览一番呢?”炀帝说:“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只可惜这是一条旱路,虽然有离宫别馆可以在晚间住宿,但白天车马奔波,尘土飞扬,十分烦闷;再带上这么多妃妾,行动七零八落,怎么能玩得快活呢?”李夫人说:“为什么不找一条水路,多造些龙舟,我们就都可以安稳地前往了?”炀帝笑着说:“要是有水路,也等不到今天了。”萧后说:“难道就没有一条河路?刚才那条扬子江,说不定能通行。”炀帝说:“太远了,太远了,通不了。”萧后说:“陛下不要这么固执,明天召集群臣商议一下,说不定还有别的水路也未可知。先去喝酒吧,别一直发愁了。”

炀帝听了,拉着萧后的手,三人依旧到庭上饮酒。大家你一杯我一盏,一直喝到掌灯时分。这时,李夫人起身,向炀帝和萧后告辞,想要回自已的院子。炀帝没有开口,只是看着萧后。萧后明白炀帝的心思,况且李夫人性格温柔,时常到宫中问候,所以萧后对她格外亲热,一把拉住她说:“夫人和别人不同,就在我宫中住一晚,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陛下也在这里,肯定不会让你感到寂寞。”炀帝笑着说:“御妻你不知道,她刚才跟我说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勉强拉她来看花增添兴致。”萧后听了,笑着说:“身体不好没关系,住在这里,等会儿我让陛下送一帖‘黄昏散’来,保证你明天精神比以前还好。”逗得李夫人捂着嘴直笑,见萧后十分热情,只好仍旧坐下。又喝了一更多的酒,之后便和炀帝、萧后一起在宫中歇息了。正是:烛开并蒂摇金屋,带结同心绾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