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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冒风雪樊建威访朋 乞灵丹单雄信生女

樊建威从山东出发,一路奔波,一日来到了河东。他走进潞州府衙前,挨个查访了几家接待公文往来人员的住处,最后找到了王小二的店,问道:“请问一下,有个山东济南府的人,姓秦,表字叔宝,曾在你家住过吗?”王小二说:“是有个姓秦的客人在我家住过。十月初一日,他卖了马当路费,连夜就回去了。”樊建威听了,长叹一声,流下泪来。这时,王小二店里有客人在大声叫嚷,王小二转身就进去招呼了。

柳氏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很关切,便走上前问道:“请问尊客贵姓?”樊建威说:“在下姓樊。”柳氏问:“你就是樊建威吗?”樊建威很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樊建威?”柳氏说:“秦客人在我家耽搁了许久,天天都在这里盼着樊爷你来。我们照顾他也不够周到。他是十月初一黄昏的时候离开的,难道还没到家吗?”樊建威说:“正因为他没回家,我才特地来找他。”他心里想:“现在是腊月初,难道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他是不是在中途出了什么事?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于是,樊建威吃了一顿午饭,结了饭钱,心情郁闷地出了东门,赶回山东。

天气寒冷,狂风呼啸,突然刮下一场大雪。樊建威冒着风雪前行,雪花直往耳朵和脖子里钻,寒气刺骨,冻得他连嘴都张不开。只见那大雪:

纷纷扬扬飘落在燕塞边疆,密密洒洒落在孤城外。又飞回梁苑,再飘回灞桥。漫天大雪纷纷攘攘,仿佛要把乾坤颠倒压垮,分明要将天地造化掩埋。它吹得红日失去光芒,逼得青山黯然失色。长江被冻得鱼沉雁杳,空寂的山林中老虎饥饿得咆哮,猿猴哀鸣。这雪不成祥瑞反成祸害,伤害了田垄里的麦子,压坏了庭院中的槐树。它让柳芽黯淡,梅花的蓓蕾也难以绽放,堵塞了重重宫殿的台阶,遮掩了绿沉沉的舞榭歌台。真是可悲可叹啊,河东的贫苦之士愁绪满怀,无可奈何。让人突然感到惊讶,实在太奇怪了,这就像是天上飞来的冷祸胎,让人间到处生出灾祸。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炽热的太阳真火当头照耀,暖融融的春风和气吹遍大地,吹散那彤云,让青天重现,依旧是祥光瑞烟缭绕。

樊建威浑身颤抖地熬过了十里村镇,天色已晚,又找不到住处,只好前往东岳庙投宿。这座庙正是秦叔宝生病的地方,如果不是这场大雪,樊建威怎么会刚好来这里投宿呢?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东岳庙的香火道人正要关门,只见一个人艰难地走进来投宿。道人到鹤轩中报告给魏观主,魏观主是个非常有人情味的人,马上把樊建威请进后轩。樊建威放下行李,抖去身上的雪水,向观主行礼。观主问:“贵客是哪里人?”樊建威说:“小弟姓樊,是山东齐州人,到潞州来寻找朋友,遇上这场大雪,想在贵庙暂时借宿一晚,明天一定重重酬谢。”观主问:“足下是樊先生,你的表字可是建威?”樊建威吓了一跳,回答道:“仙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观主说:“叔宝兄曾经提到过你的表字。”樊建威大喜道:“哪个叔宝?”观主说:“先生又多问了,秦叔宝还能有几个?”樊建威急忙问:“他在哪里?”观主说:“十月初二日,他生病来到敝观。”樊建威跺脚道:“难道这位兄长不在人世了?快说说,他现在怎么样了?”观主说:“十月十五日,二贤庄的单员外把他接回家养病。前几日,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他病好了,到敝观来还愿。因为天冷,就留在单员外家,还没送他回去,现在他在二贤庄单员外那里。”樊建威一听这话,那心情就像是:

穷士一下子获得千两黄金,寒儒接连高中科举。洞房花烛夜,喜悦难以自持,久别的亲人重新团聚。

困虎的肋下增添了双翅,蛰伏的蛟龙在角上奋起春雷。农夫苦于大旱,却遇到了及时雨,暮年的人得到了骐骥良驹。

(调寄《西江月》)

观主准备了果酒,陪着樊建威夜谈。樊建威因为在雪中受了寒气,身体困倦,便放开酒量,多喝了几杯热酒,暂且睡了一晚。天刚亮,他就起身,封了一封谢礼,送给观主。观主知道他是秦叔宝的朋友,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观主留樊建威吃了早饭,送他出东岳庙,并指点他去二贤庄的路径。樊建威便径直前往单雄信的庄上。

此时,单雄信和秦叔宝正在书房里围着火炉饮酒赏雪,倒也兴致盎然。正是:对梅兴,借酒敌寒威。

手下庄客前来禀报,说山东秦太太派了一位樊老爷来送家书。秦叔宝高兴地说:“单二哥,家母托樊建威寄家书来了。”两人出庄迎接。秦叔宝笑着说:“果然是你!”樊建威说:“之前分行李的时候,银子在我这儿,没分给你。我回去把银子送给伯母,伯母一定要我用它做盘缠,来找你回去。”秦叔宝说:“就因为没带盘缠,耽搁出了这么多事。”单雄信说:“之前的事以后再提,先请进去吧。”单雄信叫手下人接过樊老爷的行李,一直把他们领到书房温暖的地方。单雄信先与樊建威行宾主之礼,秦叔宝又拜谢樊建威冒着风雪辛苦寻找自已。单雄信吩咐手下重新摆酒。秦叔宝问道:“家母还好吗?”樊建威说:“有信在这里,你看看。”秦叔宝拆开信封,流着泪读完,就去收拾行李。真是:一封书寄思儿泪,千里能牵游子心。

单雄信看见,微微暗笑。酒席准备好了,三人紧挨着坐下。单雄信问道:“叔宝兄,令堂老夫人身体安好吗?”秦叔宝说:“家母多病。”单雄信说:“我看你急忙收拾行装,好像有回家的意思。”秦叔宝眼中含泪道:“不是小弟无情,吃饱了就想走。只是家母病重,我暂时告别仁兄,来年一定登门拜谢仁兄的活命之恩。”单雄信说:“你要回去,小弟也不敢阻拦。但朋友之间有互相劝善的道义,忠臣孝子,哪个朝代都有,要做就做个实实在在的人,不要做沽名钓誉的人。”秦叔宝说:“请兄台指教,怎样是真孝,怎样是假孝?”单雄信说:“大孝是真孝,小孝是假孝。为了满足自已的情感和意愿而做出的行为,就叫做假孝。你现在连夜回去,看似是孝,实际上不是真孝。”秦叔宝的眼泪止住了,不禁笑起来,说:“小弟贫困生病,流落他乡,长久没能见到母亲,实在是不得已。现在听说母亲生病,连夜回家,这是为人子女的至情,怎么能说是小孝呢?”樊建威说:“秦大哥一听说母亲生病,又奉了母亲的命令,急忙回家,这还是大孝。”

单雄信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父亲在北齐担任将领,北齐国破身亡时,他保全了大节,是亡国之臣,既然国家已亡,就不能再图谋复国。上天不忍心忠臣绝后,才留下兄长你这样的英雄,正应该保重自身,等待时机,发扬先辈的功业。你现在连夜回去,天寒地冻又下着大雪,你的病才刚刚痊愈,倘若途中再次生病,身体元气难以支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断了秦家的后代,让你老母亲的希望落空,虽然出自你的至情,却不符合孝道。难道没听说过君子走大道而不抄小路,乘船渡河而不游泳,每走一步都不敢忘记孝道吗?你冒着严寒回去,我实在不敢苟同。”秦叔宝说:“那么我不回去,反而是孝了?”单雄信笑着说:“难道要你一直不回去吗?只是早晚之间,自有道理。况且你母亲是个贤明的人,又不是不通情理。今天托樊建威来找你,只是因为爱子心切,不知道你的下落,放心不下。你现在写一封回信,就说领取公文耽搁了很久,正要回家时,忽然染上重病。如今虽然痊愈了,但身体还不能太过劳累。你虽然急切地想回家探望,但直说小弟苦苦挽留,等你身体能承受劳碌了,新年时就可以回家。你母亲知道了你的下落,忧愁和病痛自然会好起来;知道你病刚好,也肯定不会让你冒着严寒回去。我和兄长既然结拜为兄弟,你的母亲就如同我的母亲一样,我收拾些微薄的礼物,作为你母亲的生活费用,寄给她,也好安抚家人。再拜托樊兄拿着潞州押送军犯的批文,到齐州府向刘老爷禀明,说你卧病在潞州,还没回来,把衙门里的公事注销完结,这样公私两方面都能顾及。等到来年春天,天气暖和,小弟还要为你筹措一些本钱,劝你这次回去后,不要再在齐州当差。想要获得荣华富贵,不一定非要在权贵门下。倘若奉命出差,就身不由已了,让你母亲在家倚门盼望,这可不是为人子女侍奉双亲的道理。晚回去一些时间,难道就不孝了吗?”

秦叔宝见单雄信说得合情合理,情真意切,又想到自已身体怕寒,不能长途跋涉,便对樊建威说:“我该怎么办呢?是和你一起回去,还是先写信回去?”樊建威说:“单二哥说得非常有道理。你母亲知道了你的下落,自然病就好了;知道你病刚好,也不会急着让你回家了。”秦叔宝对单雄信说:“既然这样,小弟就先写信安抚母亲。”秦叔宝写完信,拿出批文,交给樊建威,嘱托他办理好衙门里的事。单雄信回到后房,取出四匹潞绸、三十两碎银,寄给秦母作为生活费用;又拿出两匹潞绸、十两银子,送给樊建威作为路费。樊建威当天就告辞离去,回到山东,把书信和银两交给秦母,又到衙门里办完了秦叔宝托付的事。单雄信依旧把秦叔宝留在家里。

一天,秦叔宝闲来无事,正在书房中赏花消遣。单雄信走进来,说了几句闲话,双眉微微皱起,沉默不语,斜靠在苍苔边。秦叔宝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有厌烦自已这个客人的意思,忍不住问道:“二哥平日里胸襟豁达,谈笑风生,今天为什么一脸忧愁疑虑呢?”单雄信说:“兄长有所不知,小弟平生最不喜欢发愁。前些日子我兄长被人射死,小弟郁闷了三四天,因为这件事急切间难以处理,就暂且放下了。如今只是因为我妻子生病,没有办法医治,所以才忧心忡忡。”秦叔宝说:“对了,我都忘了问兄长,嫂子是谁家的女儿?你们成婚几年了?”单雄信说:“我妻子是前都督崔长仁的孙女,当年岳父和我父亲有交情。没想到没过多久,父母双亡,家业衰败,所以他的女儿就嫁给了我,而且她贤淑又有智慧。只是成婚六七年了,还没有生育。幸好今年春天怀孕了,到现在十一月还没生产,所以我心里很担忧。”秦叔宝说:“我听说自古以来,那些有大出息的孩子,出生都不容易;况且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瓜熟蒂落,何必过分忧虑呢?”

两人正说着闲话,只听见手下人吵吵嚷嚷地进来报告:“外面有个外国僧人在门口,非要化斋,怎么打发都不走。”单雄信听了,便和秦叔宝一起出去。只见一个外国僧人,身披花色绒绣的禅衣,肩挑拐杖,他的面貌长得十分奇特:一双怪异的眼睛,两道像拳头一样的眉毛。鼻尖高高耸起,就像鹰爪和钩镰;胡须和鬓发蓬松杂乱,好似狮子张开的大口。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番经,手里摇着铜磬,发出琅珰的声音。让人以为是达摩祖师乘着芦苇渡江而来,又怀疑是铁拐李降临山庄。

单雄信问道:“你要化的是素斋还是荤斋?”那外国僧人说:“我不吃素。”单雄信听了,叫手下人切一盘牛肉、一盘馍馍,放在他面前。单雄信和秦叔宝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那外国僧人双手抓着食物,没多久,两盘东西就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单雄信见他吃完,便问他:“师父现在要去哪里?”那外国僧人说:“现在要去太原,再一路转到西京去。”单雄信说:“西京是京城,你一个出家人去那里做什么?”外国僧人说:“听说当今皇上厌倦处理政事,一切政务都让太子掌管。那太子是个贪玩、耐不住安静的人,所以我这里配制了几颗好玩的药,要去进献给他享用。”秦叔宝说:“你身边只有好玩的药,没有别的药吗?”外国僧人说:“各种药都有。”单雄信说:“有没有催产调经的丸药?求你赐给一些。”外国僧人说:“有。”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葫芦,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丸,用黄纸包好,递给单雄信说:“拿去吧,等晚上定更的时候,用沉香汤送服。如果吃了马上就生产,就是女孩;如果隔一天生产,就是男孩。”说完,站起身来,也不道谢,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单雄信拉着秦叔宝的手,回到书房。秦叔宝叹息道:“皇上懈怠政事,把权力下放,天下又盗贼四起,连外国番邦都已经知道了,将来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单雄信说:“愁这些做什么?如果有变故,我和兄长正好可以扬眉吐气,干一番大事业。难道还要庸庸碌碌地过日子吗?”说完就进去了。

当天夜里,单雄信把外国僧人送的药给崔夫人服下。到了半夜子时,只闻到满室莲花香气,崔夫人就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爱莲,夫妻二人欣喜不已。正是:明珠方吐艳,兰茁尚无芽。

秦叔宝听说后,也非常高兴。

转眼间,没几天就到了除夕。单雄信陪着秦叔宝喝酒直到天亮,两人围着火炉谈笑风生,秦叔宝都忘了自已身在他乡。但秦叔宝又想到自已功名还未成就,四处漂泊,离开母亲和妻子,心中又变得忧愁不乐。天亮后就是仁寿二年正月,新年酒局热闹非凡。秦叔宝每场酒席都参加,最后吃得有些不耐烦了。整个新年里,他都过得昏昏沉沉,头脑不清醒。正是:将酒滴愁肠,愁重酒无力。

接着又参加了赏灯的酒宴,主人也感到疲惫困倦了。

单雄信在十八日晚上回到后房睡觉了,秦叔宝因为牵挂老母亲,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灯下来回踱步。手下的人见他没睡,便问道:“秦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秦叔宝说:“我想回山东的心思已经很久了,无奈你们员外情谊深厚,我想向他辞行,却开不了口。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走呢?我留一封信,感谢你们员外。”因为主人好客,手下的人也都很热情周到,众人说:“秦爷在这儿,正好多住些日子再走,我们怎么敢放秦爷回去呢?”秦叔宝说:“要是这样的话,我还有别的办法。”他又在一旁点头比划,好像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众人担心一时照顾不周到,让他跑了,主人肯定会怪罪,一边和秦叔宝说话,一边就有人跑去报告单雄信:“秦大爷要走了。”单雄信听了,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就出来了,说:“秦大哥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莫不是小弟招待不周,让你见怪了?”秦叔宝说:“我想回家的心思从来就没断过,无奈兄长你情义深重,我不好开口。如今归心似箭,一刻都难以停留,整个人心烦意乱,连觉都睡不好。”说完,不禁流下泪来。用集句唐诗来形容就是:愁里看春不当春,每逢佳节倍思亲。谁堪登眺烟云里,水远山长愁杀人。

单雄信说:“兄长不必伤感。既然如此,天亮就送兄长启程。今晚就安稳睡一觉,明天好早起赶路。”秦叔宝说:“你可答应了!”单雄信说:“我一辈子都说话算数,难道还会骗兄长不成?”说完转身就进去了。秦叔宝一直以来的煎熬和担忧,顿时得到了宽慰。手下的人说:“秦爷一听员外答应明天让他回家,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秦叔宝上床后,伸开腿,畅快地睡了,暂且不提。

你知道单雄信为什么一直留他到现在才放他回去吗?自从十月初一日买下秦叔宝的黄骠马,王伯当和李玄邃知道后,就找来手艺精湛的匠人,按照马的身形,打造了一副镀金的鞍辔,正月十五才完工,做得极其精致,耀眼夺目。本想送厚礼给秦叔宝,又怕他多心不肯接受,于是做了一副新铺盖,把白银打成薄片,缝在铺盖里,将铺盖卷起来,给马备好鞍辔,把铺盖搭在马鞍后面,只说是铺盖,不提及里面有银子。这才把黄骠马牵出来,另外还有当面赠送的饯行礼。秦叔宝想去东岳庙感谢魏玄成,单雄信就派人把魏玄成请了过来,宾主一桌酒席为秦叔宝饯行。旁边桌子上摆着五色潞绸十匹,做好的寒衣四套,还有盘缠银子五十两。

单雄信和秦叔宝举杯饮酒,单雄信指着桌上的礼物对秦叔宝说:“这些微薄的心意,希望兄长能收下。以前我叮嘱你的‘求荣不在朱门下’,这句话兄长一定要牢记,不要忘了。”魏玄成说:“叔宝兄,在人手下低头,容易消磨英雄的志气。何况我曾遇到异人,说真命天子已经出世,隋朝的国运不长了。像兄长这样英勇,还怕不能成为辅佐他的开国功臣?就是小弟我隐居做道士,也是在等待时机。兄长可以听从员外的话,天生我材必有用,肯定不会一直沦落下去。”秦叔宝心里暗自想:“玄成这话,好像很有道理。但雄信把我看轻了。真是相处久了就容易让人轻视,送了几十两银子,就叫我不要在官府当差,他把我当成了那种在家常常缺饭钱、只能卖马的人。他不知道我虽然在官府当差,可上下往来的朋友,送的礼物和路费,花几百两银子都不够过一年,他却还说那么多闲话。”嘴上只能答谢道:“兄长的金玉良言,小弟一定铭记在心。我归心似箭,酒就不能多喝了。”单雄信拿起大杯,和秦叔宝对饮三杯,魏玄成也陪着喝了三杯。秦叔宝告辞,把许多东西都搭在马鞍后面,拱手作别。正是:挥手别知已,有酒不尽倾。只因乡思急,顿使别离轻。

秦叔宝出了庄子,上了马,猛地一勒缰绳,那黄骠马见到旧主人,精神抖擞,再加上秦叔宝身体强健,一人一马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路才停下来,结果搭在后面的铺盖拖下了半边。这马要是秦叔宝自已收拾行李,就会很妥当,行李就不会拖下来;可这是单家庄上的手下人收拾的,皮条没系紧,马每走一步就踢一下行李。秦叔宝回头一看,说:“这行李收拾得不行,朋友送的东西要是弄丢了,就辜负了他的好意。宁可慢一点,也不能出错。前面有个村镇,先在那儿住一晚,明天五更天自已备马,行李就不会出差错了。”于是径直朝旅店走去。这个地方叫皂角林,也是秦叔宝时运不济,又要遭遇一场大祸。不知道他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