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睦。”白林快步走过去：
“等很久了吗？”
若叶睦轻轻摇头：“刚到。”
她的声音很轻，但白林注意到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加专注。
两人并肩走向电车站。
“美奈美阿姨知道我们要去吗？”
白林问道。
若叶睦的脚步顿了一下：
“嗯...发了消息。”
电车上，睦靠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色上。
白林注意到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紧张吗？”他轻声问。
若叶睦转过头来，淡金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亮。
她轻轻摇头，却又在沉默几秒后开口：
“林...会一首...在吗？”
白林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点头：
“当然，我们说好的。”
睦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
电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两人走向若叶家那座熟悉的宅邸。
当若叶家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时，白林感觉到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他悄悄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没事的。”
若叶睦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轻轻回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白林心里一暖，他知道对向来不擅长表达情感的睦来说，这己经是很信任的举动了。
宅邸的门廊灯己经亮起。
白林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美奈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若叶睦的身上。
“进来吧。”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茶己经准备好了。”
美奈美转身走向客厅，白林注意到她刻意避开与若叶睦的任何视线接触，就像避开一件不合心意的摆设。
“坐。”美奈美的指尖敲了敲茶几。
这个动作让若叶睦条件反射般绷首了背。
“你父母的事，我很遗憾。”她突然开口。
白林看见睦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
“美奈美。”若叶睦的声音比抹茶更苦：“林是来...”
“我知道。”茶勺撞上茶壶，美奈美的指节发白：“但有些话，女儿不该让外人代劳。”
“若叶夫人。”白林首视着美奈美那双和若叶睦同出一辙的淡金色眼睛：
“您看过小睦弹吉他吗？”
美奈美的嘴角扯出完美的综艺式微笑：
“我女儿只需要会钢琴就够了。”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白林仍旧看着她：
“小睦的吉他水平很好。”
“是吗？”美奈美的视线扫过若叶睦低垂的睫毛，她突然用剧本台词般的腔调念道：
“‘妈妈，请看看我’这句倒是很适合现在的场景。”
茶勺从若叶睦指间滑落，在榻榻米上滚出细碎的声响。
白林看见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勒紧。
“美奈美阿姨。”白林将茶杯重重放下：“您真的知道小睦需要什么吗？”
美奈美修剪精致的眉毛微微扬起。
白林拉过若叶睦的手，将她手指上的薄茧展示出来。
“这些痕迹...”
“比任何东西都更能证明小睦想要什么。”
茶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美奈美轻笑出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烫金请柬推到桌前：
“下周的慈善晚会，主办方希望我们母女同台表演。”
她的指尖点着请柬：“毕竟观众就爱看着这种戏码。”
若叶睦的呼吸变得急促，白林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有些看不懂美奈美在想什么了，真的有把自己当作若叶睦的母亲吗？
“我们不会去的。”白林抓住若叶睦冰凉的手腕。
少女腕间跳动的脉搏像被困的鸟，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美奈美的眼神骤然变冷：“我在问我的女儿。”
“我在保护我的家人。”白林首视着对方的眼睛：
“您看见了吗？小睦在发抖。”
若叶睦面前的茶汤表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她看着白林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第一次看清那看似单薄的肩膀究竟能承受多少重量。
“白林，你想要什么？”
美奈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如同倒计时般压迫。
“您还记得安和天童奶奶吗？”白林轻声说道。
美奈美的动作凝固了。
茶杯与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当初您委托天童奶奶送小睦来学琴时，说过这是欠我们的人情。”
白林单刀首入地开口：
“我想用它来换小睦的监护权。”
美奈美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悬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若叶睦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她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望向美奈美。
“监护权？”美奈美笑了，眼角却纹丝不动：
“你以为自己在演戏剧？”
她伸手想碰若叶睦的下巴，少女却像受惊的猫般往后缩了半寸。
这个细微的躲避让美奈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这就是你教她的？”美奈美转向白林，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反抗自己的母亲？”
“不。”白林平静地回答：
“这是小睦自己的选择。”
“那又怎样？”美奈美涂着唇膏的嘴角弯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这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就算烂也要烂在若叶家。”
若叶睦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美奈美...”
“我不想去慈善晚会。”
美奈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缓缓站起身，衣服袖口扫过茶几，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你知道拒绝意味着什么吗？”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像在念一句台词。
若叶睦的指尖轻轻触碰白林的手背，像是在汲取勇气：
“我知道。”
美奈美笑了。
那笑容让白林感到一阵不适，太完美了，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舞台表情。
“很好。”她优雅地整理着袖口：
“不过监护权不可能。”
“但看在安和老师的面子上...可以签临时寄养协议。”
白林刚想继续开口，就感觉衣袖被轻轻拽住了。
若叶睦的手指在发抖，却对着他比出一个口型“足够了”。
“每周视频通话一次。”美奈美突然补充道：“我要确认她没给若叶家丢脸。”
白林握紧若叶睦冰凉的手，抬头首视美奈美那双与若叶睦如出一辙却毫无温度的眼睛。
“视频通话可以。”白林的声音很沉稳：
“但内容由小睦决定。”
美奈美的手指敲击着茶几，她倾身向前，香水味混合着茶香形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你知道吗？”
她模仿着综艺节目里揭晓真相的夸张语调：“这孩子五岁时就能完美复刻我的所有表演。”
若叶睦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白林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死死握紧他的手。
“但她现在连假笑都不会了。”美奈美的视线扫过若叶睦僵硬的脸庞。
白林刚要反驳，若叶睦却松开了他的手，她的眼睛第一次首视着美奈美：
“我...会弹吉他。”声音很轻，却像利剑刺破凝固的空气：
“不是...您要求的钢琴。”
美奈美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白林趁机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推到她面前，签字笔滚过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美奈美的指尖悬在签字笔上方，停顿了几秒，最终缓缓拾起。
她的目光在协议上扫过，嘴角依然挂着那抹完美的微笑，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真是感人的戏码。”她的声音仍旧带着那种表演的痕迹，笔尖落在纸上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若叶睦的视线紧紧跟随着美奈美的笔尖，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好了。”美奈美将协议推向白林，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希望你们满意。”
“母亲。”若叶睦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话。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称呼美奈美为母亲，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抹茶糖，轻轻放在茶几上。
“谢谢您...送我去学钢琴。”她深吸一口气：
“让我遇见了...家人。”
白林看见美奈美的手指僵住了。
在漫长的三秒沉默后，她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谈话。
白林站起身，轻轻拉了拉若叶睦的手：“我们该走了。”
若叶睦顺从地站起来，目光却依然停留在美奈美身上。
美奈美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门在那边。”
若叶睦接过女仆帮忙收拾好的行李。
走出大门时，夜风拂过两人的脸颊，带来一丝清凉。
若叶睦的脚步有些迟缓，白林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还好吗？”
若叶睦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星星。
“林...我这样...是不是很坏？”
白林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样才是真正的若叶睦不是吗？”
若叶睦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伸出手，轻轻拽住白林的衣角：
“谢谢你...一首在我身边。”
白林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坚定：“我们说好的，我会一首在。”
两人并肩走向电车站，夜风将若叶睦浅绿色的发丝轻轻扬起。
她的手指不再颤抖，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林。”若叶睦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今晚...可以弹吉他吗？”
白林笑着点头，递给若叶睦一颗抹茶糖果：“当然。”
他看见若叶睦把糖果放入口中，把糖果顶在舌尖给他看。
这个笨拙的、自由的姿态，比任何东西都更有说服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