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西,有个叫葛洪的人,他家境富裕,世代富贵。葛洪为人善良,最喜欢做善事。一天,有个田翁提着一篮活龟来卖。葛洪问田翁:“这些龟是从哪里得来的?”田翁说:“今天我路过龙王庙前的洞穴,碰到这些龟在那里饮水,就把它们捉来卖给您。”葛洪说:“难得你送来卖给我。”便付了钱,打发田翁离开,然后让家仆把龟养在厨房,打算第二天用来招待客人。
当天夜里,葛洪拿着灯走进厨房,忽然听到好像有很多人喧闹的声音。葛洪感到奇怪,心想:家人都已经到外面的房间休息了,怎么会有喧闹声不断呢?于是他走到水缸边倾听,发现声音是从水缸里传出来的。葛洪揭开缸盖一看,原来是一缸活龟在里面闹腾。葛洪不忍心把它们煮了吃掉,第二天一大早,就让家仆把这些龟放生到龙王庙的水潭里。
没过两个月,葛洪有个朋友叫陶兴,住在县城东边。陶兴为人狠毒又奸诈,却唯独懂得讨好葛洪,所以葛洪也没有疏远他。一天,葛洪派人把陶兴请到家里,摆酒招待。酒喝到一半,葛洪在席间对陶兴说:“我继承了祖上的家业,积攒了不少钱财,打算收购一些货物,前往西京去做生意。但又担心路途艰险,想请贤弟你陪我一起去。”陶兴听了,心里立刻起了坏念头,却装作满脸笑容地回答:“兄长要去西京,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不会推辞,一定奉陪。”葛洪说:“如此甚好。不过此去卢家渡有七天的旱路,之后才能乘船走水路。你先到卢家渡等我,到了约定的日子,我装好货物就来。”陶兴答应后就离开了。
等葛洪的妻子孙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想要坚决阻拦,可葛洪已经把货物发运,离开了本地。临出发前,孙氏因为孩子年幼,还想再劝劝他。葛洪说:“我主意已定,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就回来。你只要看好家门,照顾好幼子,我就没什么可嘱咐的了。”说完,就踏上了行程。
陶兴先在卢家渡等了七天,才看到葛洪到来。陶兴心里暗自高兴,把货物装上船,然后对葛洪说:“天色渐渐晚了,我和兄长到前面的村子喝几杯酒,再回渡口投宿,明天一早开船。”葛洪听从了他的建议,跟着陶兴到前面村子的黄家店买酒喝。陶兴不停地劝酒,不一会儿,葛洪就喝醉了。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陶兴催着回船上去休息。葛洪醉得厉害,和陶兴一起走到新兴驿。路旁有一口古井,深不见底。陶兴往井里看了看,见四周没人,就伸手一推,葛洪来不及防备,掉进了井里。可怜葛洪平日里善良老实,如今却惨遭毒手,死于非命。
陶兴害死葛洪后,连忙回到船上,叫来船夫,第二天一大早便开船离开了。等陶兴到了西京,转卖货物的时候,正赶上价格飞涨,他赚了好几倍的利润。回来后,他把银两留下一半,另一半送到葛家给嫂嫂孙氏。孙氏一见到陶兴回来,就问:“叔叔,你兄长怎么没一起回来?”陶兴说:“葛兄就是爱凑热闹,每到一个地方,遇到酒馆就要喝酒,听说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就去游玩。我们走到汴河的时候,遇到了他的熟人,被拉着去参观某个寺庙。我等得不耐烦,就先带着银两回来交给嫂嫂你收着,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孙氏信以为真,就准备了酒菜招待陶兴,然后让他走了。
过了两天,陶兴为了掩盖自已的罪行,想出一个办法。他偷偷让土工从死人坑里找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扔到汴河口,还把葛洪平时系的锦囊系在尸体腰间。之后,他自已跑到葛家对孙氏说:“这几天一直没见到葛兄,昨天听路过的人说,汴河口有个人渡河时淹死了,尸体暴露在沙滩上,会不会是葛兄呢?你可以派人去看看。”孙氏听了大吃一惊,急忙让家仆去查看。家仆看了后,发现死者面貌不像葛洪,但看到腰间系着一个锦囊,就解下来回去报告孙氏说:“主人的面貌已经腐烂,难以辨认,只有腰间系着一个东西,我特地解下来拿给主母您看。”孙氏一看到锦囊,悲痛地哭着说:“这个锦囊是我母亲做的,我丈夫出门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死者肯定是我丈夫无疑了。”全家都十分哀伤,于是让亲人前去用棺木把尸体装殓起来。
陶兴看到葛家做完超度法事之后,就来见孙氏,假惺惺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嫂嫂你就好好照顾侄儿,等他长大吧。”孙氏对他的话深表感激。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多,陶兴用谋夺来的葛洪的资本,置办了大量产业,成了大户人家,他自认为这件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没想到,包公因为巡视民间,路过浙西,在新兴驿歇脚。包公坐在公厅上,看到一只活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有冤情要诉说。包公觉得很奇怪,就叫军牌跟着这只龟走。走出公厅一里左右,那只龟跳进了一口井里,军牌回来把情况报告给包公。包公道:“这井里肯定有问题。”随即叫来当地的里社,让两个人下井查看,结果发现了一具尸体,把尸体吊上来检验,发现脸色还没有变。包公又询问当地人是否认识这具尸体是谁,可大家都不认识。包公料定这人是含冤而死,于是搜查尸体身上,发现有一张新办的路引,上面写着籍贯和姓名。包公记住这些信息,立刻派李超、张昭二人前往死者所在的县,把他的亲人拘来询问。亲人说,死者是在某天路过汴河口时溺水而亡的。
包公审问之后,心里更加疑惑,说:“他既然是淹死在河里,怎么又会在井里呢?哪有一个人会死在两个地方的道理!”又把死者的妻子孙氏叫来询问,孙氏的回答和之前一样。包公让她辨认尸体,孙氏看到后,抱着尸体痛哭:“这就是我的丈夫啊!”包公问:“他溺水死后,是谁说这就是你丈夫的?”孙氏说:“是因为看到丈夫的锦囊才认定的,所以没有怀疑。”包公让人查看尸体身上有没有锦囊,孙氏找了半天,却没找到。
包公仔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孙氏就把那天丈夫和陶兴一起去西京做生意的情况说了出来。包公道:“这肯定是陶兴谋杀了葛洪,解下锦囊系在别人的尸体上,让你相信这就是你丈夫,以此来掩盖他的罪行。”又派李超、张昭前去把陶兴拘到公厅审问。陶兴一开始不肯招供,包公让人把尸体抬来作证,陶兴惊恐万分,难以抵赖,只得供出了谋杀葛洪的经过。
包公整理好案件文书,判处陶兴偿命,追回他的家财还给孙氏。包公把那只龟代夫伸冤的事情告诉孙氏,孙氏就把丈夫生前放生龟的事情说了出来。包公感叹道:“一念之善,竟能换来为夫伸冤的回报。”于是让孙氏把丈夫的骸骨安葬。后来,葛洪的儿子考中科举,官至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