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内气氛十分沉默。
开了扬声器的手机搭在沈然的腿上,黄艺蘅有些飘忽的声音正从手机内不断传出。
夹杂着心酸与黑暗的往事被黄艺蘅娓娓道来。
在众人面前,黄艺蘅确实是那个优秀又出名的漂亮学姐。
从前黄艺蘅偏爱红色长裙,长发卷成大波浪,看着真的自信又明媚。
却没有人知道,黄艺蘅其实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
黄家的第三个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从小父母的爱意就只留给最小的弟妹,她和两个姐姐则无人问津。
只是堪堪吃饱饭的地步。
大姐和二姐到了年纪就被父母催促着送去嫁了人,而她不甘于过这种日子,于是努力考出了大山。
黄艺蘅长得漂亮,人也聪慧,一个人在外半工半读,却也没人能看得出她其实深陷泥淖。
除了陈煦。
黄艺蘅和陈煦在大学时候一直就是恋爱关系,只是那时候她和陈煦都行事低调,这段恋爱关系除了身边的人以外,竟没旁人知道。
陈煦知道她的家世,知道她身上背负着的压力,了解她的脆弱,并且温和地表示理解。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艺蘅有些哽咽。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已的未来放在男人身上,毕竟这么多年我都是靠自已的努力过来的。只是......”
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共情过她的脆弱。
一旦开了这个头,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依赖感便如同春日藤蔓一般,疯狂滋长。
错上加错,且无法回头。
等到毕业的时候,黄艺蘅已经有了一份稳定且可观的工作,且和陈煦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步。
或许是因为那份依赖感,黄艺蘅迫切想要和陈煦结婚。
只有结婚才算是正式建立一段关系,那时候的黄艺蘅被婚姻蒙蔽,没想过这也算是步入了两个姐姐的后尘。
但那时陈煦已经下定决心要从沈然这里获得些什么。
勾引沈然,和沈然在一起,靠着沈然以及沈家向上爬,可以比劳碌的工作获得更多。
但这种见不得人的计划,陈煦绝无可能对黄艺蘅说出口,于是结婚的日子被一拖再拖。
黄艺蘅受不了骤然变得冷淡的陈煦,想要结婚的念头更加坚定且执着。
她开始逼迫陈煦,疑神疑鬼,歇斯底里。
从前那个漂亮明艳的优秀女孩被自已,也被陈煦磋磨得变了一副模样。
某日在家,黄艺蘅又因为结婚的事情和陈煦爆发了争吵。
“黄艺蘅,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不讲道理。”
“我咄咄逼人?是你承诺毕业就和我结婚,给我盛大的婚礼,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到底是谁变了?”
从前对她温柔和煦的男人此刻神色冷硬,听了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也不为所动,只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看,你现在和一个疯子一样。”
陈煦不是黄艺蘅的依靠,却是推黄艺蘅入深渊的那只手。
听了陈煦那般冷漠的话,黄艺蘅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几年来的甜蜜与如今的痛苦纠缠交织,好似把一颗完整的心割裂成了千千万万块。
气血上涌,黄艺蘅再也保持不住冷静。
她扑过去,不由分说抓起陈煦的手臂,往楼梯走去。
“我不管你再找什么借口,说什么理由!总而言之,拿上东西,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去登记!”
“黄艺蘅你真的是疯了!这种事情是想做就能立刻做的吗?难道不应该提前计划一下吗!”
那时候二人合住在一间复式loft,下楼的楼梯狭窄又陡峭。
若是平时一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那天她丧失了理智,陈煦也被她勾出了火气。
“黄艺蘅你松手!你想发疯没有人陪你,有本事你自已一个人去民政局登记吧!”
彼时陈煦在楼梯口被她拉扯,阴沉着脸扬起了手,将她狠狠甩开。
她被甩开的时候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歪,跌了下去。
一切真的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最后我看到了摔在楼梯下的我自已,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救不回来了,我的一切就到这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艺蘅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我以为陈煦会害怕,会后悔,会送我去医院,但是他......没有。”
看着黄艺蘅身体扭曲地摔落在楼梯最后一阶,脖子软弱无力地靠在冰冷苍白的墙角。
陈煦沉默地伫立片刻,低下头不再看,居然露出一抹忍都忍不住的笑意。
那抹笑容在脸上愈扩愈大,最终几乎变成了有些狰狞的模样。
轻轻下楼,在黄艺蘅面前蹲下,陈煦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黄艺蘅还带着温度的脸。
“......啊,死了么。”
“死了也好,死了我就不用费尽心思敷衍了,我就可以专心搞沈然那边了。”
“艺蘅,其实我真的想和你结婚的,我真的爱你,可你等不了,还那么无理取闹。”
“抱歉啊,不过这也都是你的错,是你自找的。我们本来真的可以结婚的。”
黄艺蘅看呆了,同样的,心也死了。
陈煦没有叫救护车,只是把这一切都伪装成了意外。然后打电话叫来了远在大山中的,她的家人。
在黄艺蘅父母面前,陈煦表现得那么紫啧又痛苦。
“叔叔阿姨,艺蘅她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我回来以后就看到......”
倘若父母是爱孩子的,一定不会轻易相信陈煦的一面之词。
可黄艺蘅父母得知女儿死去,竟然只是惋惜:“那你们不能结婚,我们就拿不到彩礼钱了,艺蘅的弟弟妹妹以后生活......”
多么讽刺,又多么可笑。
陈煦发现黄艺蘅父母只为利益,不由得心中暗喜。
“叔叔阿姨,我和艺蘅虽然没有结婚,但你们也算是我的半个父母。我这里有些钱给你们......”
陈煦将那时候的积蓄全都给了黄艺蘅父母。
二人拿了钱以后欢天喜地,端了黄艺蘅的骨灰回去,卖女儿嘛,死了活了都一样,此事就这么仓促翻篇。
多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