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等等我!”
我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背起电钢琴,几乎是踉跄着冲向前台结账。
柜台的收银员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见过有人结账结得这么急促。
我连忙道了声谢,转身时却发现她已经走出了店门,身影渐渐融入街道上稀薄的暮色中。
“等等——”
我咬了咬牙,提着乐器包快步追了上去。
迎面的风透进我的衣领,让我打了个冷战,街灯将她的背影拉得细长。
她的步伐很快,似乎完全没有等我的意思。
“香织同学,希望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真的有急事。”
在我跟了一会后,前方的她忽然停下,转过身来,声音冷淡却不失礼貌。
她的眼睛直直看着我,眼里带着一层薄雾,难以看透她此刻的情绪。
“可是……”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已听。
我看着她,手指紧了紧乐器包的背带,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酸涩又无奈。
她没有再理会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依旧匆匆,像是要逃离什么。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不甘、焦虑、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执念。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渐深的夜空,星光稀疏。
咬了咬牙,我不顾一切地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或许她真的有急事,但我也有必须说出口的理由。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深夜的寂静中回荡,四围的街道越发的空旷,开始远离市区的喧嚣。
我屏住呼吸,蹲在一丛高草后,草叶的尖端轻轻拂过我的额头,带来一丝骚痒。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丰川祥子。
她步伐匆匆,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眼前矗立在郊区的警察署。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厅后,我连忙起身,尽量压低脚步声,悄悄跟了上去。
来到大厅外的墙边,我贴着墙壁,稍稍探头,透过玻璃门往里面窥探。
身边偶尔有路人经过,他们的目光或好奇或警惕,让我感到如芒在背,脸颊不自然地有些发烫。
不一会儿,丰川祥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厅中央。
她正扶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涣散,脚步踉跄,一看就是喝得不省人事了。
丰川祥子有点困难的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币和几枚硬币,递给了前台的管理员,像是罚款。
随后带着男子向管理员鞠了一躬,那动作看起来有些无奈。
“现在显然不是现身的好时机。”
我暗自嘀咕,迅速退到一旁,尽量让自已隐没在阴影中。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砰砰”两声重物摔倒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迅速转头望去。
只见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脚下一滑,踩空了警察署的台阶,整个人像一只失控的陀螺般滚了下去。
而搀扶着他的丰川祥子也被他带得重心不稳,狠狠摔倒在地。
她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便是强忍疼痛的表情。
“没事吧!”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声,随即快步冲了出去。
夜风微凉,空气中隐隐飘着酒精的味道,路灯将两道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交叠扭曲。
我停在摔倒的两人身旁,略显慌乱地环视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先扶谁。
丰川祥子低垂着头,蓝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她对我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起。
她只是默默地撑起身子,动作显得有些僵硬,随后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手臂吃力地搭在自已肩上,试图将他扶起。
“我来帮忙吧。”
我走上前,试探着开口。
尽管对方没有明说,但从那男人略显松弛的五官和祥子之间的微妙相似,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她的父亲。
然而,与我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眼前的男人衣衫凌乱,面容憔悴,仿佛被生活的重压碾碎了所有的精气神。
祥子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移到男人另一侧,接过他沉重的身体,肩膀顿时一沉,像是压上了一块湿透的棉布。
三人一言不发地向前挪动,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男人的头微微垂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瑞穗,对不起……祥子,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满是破碎与无力。
我余光扫向祥子,她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苍白,嘴唇紧抿,眉间微微蹙起。
她的手臂似乎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依旧倔强地支撑着。
我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配合着她的步伐,随着她一起将男人搀扶向一片越来越破旧的居住区。
眼前是一排老旧的联排住宅,墙壁斑驳,铁质楼梯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会发出呻吟。
我们费力地爬上楼梯,来到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门前。
门上满是划痕,满是岁月留下的伤疤。
祥子停下脚步,弯腰在包里翻找钥匙。
她的动作有些急促,男人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我这一边,我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形。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里面满是散乱丢弃的空酒瓶,我下意识地用空闲的手捏住鼻子。
祥子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笑容里掺杂着疲惫和难堪。
“……你在门口等一下。”
她的声音低而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点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蹲下身,动作小心翼翼地为男人脱下鞋子,又将他扶到最里面的房间,替他盖好被子。
整个过程,她一言未发,只有那双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强。
过了一会儿,她关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对我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走吧,我们出去聊聊。”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许多,但眼底的疲惫却仍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