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霍珝仿佛知道她紧张,头也不回地道。
许弦声迟疑一下,走到他身侧。
霍珝:“你很怕我?”
这叫许弦声怎么答,只能说,“不怕。”
暗道你这就有点心里没数了,谁不怕你?
你那些弟弟妹妹,看见你就像老鼠看见猫。
目前为止,她见过的人里似乎只有两个不怕他,一个是他爹霍大帅,一个是他姑母白大太太。
哦对了,好像有个霍钧也不怕他,但她没见过。
霍珝也不纠结于此,盯着宣纸,轻声道,“表弟妹以为,这白玉兰该怎么画?”
许弦声:“......大表哥,我画艺不精,不敢乱说。”
绘画这项技艺,她只跟着祖母学过,很一般,最多只能唬一唬外行人,但霍珝这架式很内行,她哪好意思班门弄斧。
祖母说她的灵气都在绣艺上。
霍珝:“没关系,你可以乱说。”
许弦声只好硬着头皮道,“约莫是先勾勒出大体的形状。”
霍珝:“然后呢?”
许弦声:“......然后,填充花瓣。”
霍珝:“接下来呢?”
他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没看她,但许弦声莫名有种当年被祖父考校功课的错觉,头上细汗都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道,“接下来,接下来,一笔一画,细细描绘。”
霍珝淡然道,“很对。”
说话间心中有了构图,提笔起画,行云流水,没多久就画了一幅鲜妍雅致的白玉兰图。
六朵白玉兰簇拥在一起,虚实远近,各有形态,每一朵都将放未放,色彩明明很淡,又显出种热烈的明媚。
那花瓣轻软,那枝干坚韧,美不胜收。
许弦声全程屏息看着,唯恐呼吸声重了,惊扰他灵感。
等他放下画笔,忽然道,“大表哥,你该再画一幅。”
霍珝转头看她。
许弦声带着几分激动,大胆地道,“再画一幅白玉兰盛放图。”
这几朵白玉兰若是盛开,该是何等绚烂之景。
她虽然绘画普通,却懂得欣赏,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霍珝这画,分明已入大师之境。
万万没想到,纵横军伍的霍少帅,竟然还有这种才情。
霍珝缓慢道,“为何要画?”
许弦声真心实意地道,“若不能看到这白玉兰盛放之态,是种莫大的遗憾。”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非要形容的话,是未曾尽兴。
霍珝沉默了。
他知道将是遗憾。
其实,可以不是遗憾,现在就能让这白玉兰盛放。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亭亭玉立,柳腰盈盈一握,脖颈修长,脆弱而。
书房的门半开着,他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关上。
行风楼建造时用料扎实,门、墙都很厚,隔音效果极佳,她再怎么哭叫,姑母也听不到。
门外那小丫头也许能听见,但那有什么用。
她也挣扎不了,将被他完全掌控。
霍珝黑沉沉的眼眸看向她,“你觉得,这白玉兰该盛放?”
许弦声不知他心思,但她很敏感,隐隐觉得气氛不对了,以为是自已说了不该说的话,犯了他的忌讳,不敢再开口。
霍珝向她靠近一步,高大的身影仿佛将她完全笼罩,微微低头,催促道,“说,该不该?”
许弦声压迫感大增,下意识后退一步,绞尽脑汁,怯怯道,“这是大表哥的画,喜欢盛放,就盛放,喜欢花骨朵,就花骨朵。”
暗怪自已见画心喜,一时忘我,居然对他指手画脚。
这大表哥,可不是真的大表哥,是霍家军的少帅,很多人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跟她也不是朋友或熟人,她哪来的胆量。
霍珝定定看了她半晌,语气宛如叹息,“我看不见白玉兰盛开,画不了。”
这白玉兰,他很想占有,舍不得放手。
但他的人生还会有很多风景,很多名贵花种,为着一朵白玉兰,伤姑母的心,损表弟的颜面,闹出强夺表弟之妻的笑话,不值得。
老头子也会打断他的腿,不过,肯定不是嫌他丢脸,是怪他欺负承璟。
算了,太麻烦。
更主要的是,他霍珝没这么卑劣,也不是急色鬼。
许弦声自然不知道自已差点遭遇了什么,险些说你家院里就有白玉兰树,怎会看不见?幸好忍住了。
强笑道,“那也没什么,花骨朵就很美。”
顿了顿,小心地道,“大表哥,这画我拿回去,照着描样,描好再还给你。”
单独跟霍珝在一起,对她来说是种考验,只想赶紧离开。
霍珝轻轻嗯了声,又提笔写了句明代诗人睦石的玉兰诗,“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等墨迹干了,才把画递给她。
许弦声如蒙大赦,捧珍宝一样捧着,迅速出了书房,与春杏汇合,一前一后走下楼。
霍珝的书房、卧室都在三楼,三楼就如同行风楼的禁地,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擅入。
白家人全部安排在二楼,与主宅一样,行风楼的楼梯也是螺旋式楼梯,许弦声到了楼梯口,情不自禁往上看,就见霍珝站在书房门前,双手撑着扶栏,俯身向下。
......就像兽王在巡视他的领地。
许弦声莫名生出这种奇怪的想法,僵硬地抬起手冲他挥了挥,扬声道,“我能回房,不会迷路,大表哥不用远送。”
说完又恨不得收回,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这话很可笑,但霍珝没笑,放开扶栏,退回书房。
——
回到自已住的房间,许弦声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放好白玉兰图,让春杏斟茶。
春杏一边斟一边感叹,“三少奶奶,霍家真是富贵!”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昨晚太累,没细看,今日三少奶奶身边一直有人。
许弦声喝了半盏解了渴,才赞同道,“是啊。”
就连客房里摆设的,都无一不是精品。
但最神奇的是盥洗室,有冷热水管,打开冷水龙头,出来冷水,打开热水龙头,出来热水。
再也不用去水井打水,也不用费力烧热。
沐浴完,拔开一个地下的塞子,水就流走了,十分方便。
听说这种奇妙的法子是从外国学来的,屋顶上安装着巨大的水桶,冷热水顺着管道流下来,用完又顺着管道流下去。
对了,浴盆她也很喜欢,白瓷的,上面印着玫瑰花,干净漂亮,还很宽大。
虽然很滑,容易摔倒,可那只是小瑕疵。
不知道白家什么时候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