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刚吃过早饭，霍家少爷小姐们就涌到行风楼，给白大太太、白大老爷问安。
他们都是霍珝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最大的二十，最小的才一岁，刚会走路，由奶娘抱在怀里。
加上霍珝，少爷足有九个，小姐有十二个，男女单独排行，据说还有两位姨太太身怀有孕。
许弦声暗暗咋舌，霍家可真是枝繁叶茂。
家境若是差些，只怕养这些孩子都养不起。
好在霍家有钱，而且霍家不是现在才有钱，早就有了。
别的军阀，可能是上山当劫匪起家，然后成为军阀，也才有钱，但霍家不同，是先有钱才当的军阀。
霍家祖上本是普通地主，后来无意中发现，自家后山有煤矿，储量还极其丰厚，于是发了大财。
也就引来了诸多觊觎者，附近的土匪也常去要保护费。
某次，霍老太爷率领矿工，打退了一窝想要明抢的土匪，转念一想，自已有钱有人，为何不能有兵？反正世道也乱了，皇帝也没了，有兵有枪才是大爷。
便招兵买马，组成团练，保护自家煤矿，又经过数年的经营扩大，成为名震西北的霍家军。
不过，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有所顾忌，不敢称大帅。
霍老太爷一去，嫡长子接任，立时打出霍大帅的旗号，开始了他放荡不羁的生涯。
许弦声听陈妈说过，霍珝的母亲章夫人去世前，霍大帅还有所收敛，只纳了两个姨太太，等章夫人因病逝世，他就放开了手脚，一个接一个往家里抬。
现在姨太太排到十九，不代表只有十九个，中间有几个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了，据说还有几个跟人私奔，少一个，霍大帅就往上添一个，总数保持十九不变。
他很迷信，认为十九这个数字对自已有利，不肯打破，其他没名份的红颜知已，就只能等空缺。
陈妈还感慨道，霍大帅又不算老，不知还会有多少姨太太，多少儿女，未来的大少夫人，得跟这一干庶母、庶弟庶妹周旋，会很艰难。
许弦声也替未来的大少夫人捏把汗，虽然今日才刚接触，但霍家这些少爷小姐，心眼似乎都很多。
姨太太们就更不用说了，光看昨晚那阵仗，就知道不好应付。
但这终究与她无关，用不着她操心，也许未来的大少夫人手段高明，什么情况都不在话下。
“姑母，这回多住几日，跟侄儿侄女们亲香亲香。”
众少爷小姐中，霍三少最是能言会道，嘴甜得像吃了蜜，坐在白大太太身旁侃侃而谈，倒像是白大太太的亲生儿子。
白大太太笑道，“提前了这么多日来家，就是想多看看你们。”
霍三少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这才几天呀，不如，姑母、姑父今年不回闻桐，就在省城过年！”
白大老爷连忙推辞，“过年哪能不在家？得给祖宗敬香火！你若想念你姑母，常来闻桐探望也就是了。”
他可不想在霍家过年，不自在。
而且霍大帅自已就风流花心，还有脸怪他纳姨太太，见了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谁爱受这份气。
霍三少笑道，“姑父，您家里不是还有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敬香也一样。”
说着眉毛一挑，往白大老爷那边偏了偏，刻意压低声音道，“姑父，我听说，有个挺出名的老毛子歌舞团，会在过年时来省城。”
白大老爷有几分意动，老毛子女人长得是真带劲儿，虽然眼珠子让人害怕，但又白又高，风情万种。
重点是他还没试过，很想尝尝。
霍三少见有门，更是力陈在省城过年的好玩之处。
别的少爷小姐们，也抓紧时机，纷纷劝他们过完年再回去。
如此卖力，不是对姑母有多深的感情，只是想讨好父亲霍大帅。
众人都知道，父亲对这唯一的同胞妹妹极为重视，若能留姑母过年，必定得到父亲的奖赏。
霍四小姐坐在许弦声一侧，不太看得上她的出身，目光里都带着些轻蔑，这时也热情地笑道，“表嫂，过完年再回，省城过年热闹！”
许弦声微笑道，“我听母亲的。”
霍四小姐嫌她没主见，转向另一边的白宝婵，“五表妹，你也想在省城过年吧？”
其实她也看不起白宝婵，不怎么搭理，但她知道，姑母挺喜欢这庶女。
白宝婵大大方方地笑道，“想啊。”
又对白大太太软语恳求，“妈，咱们好多年没在舅舅家过年了，今年就留下嘛！”
白大太太自然也想留在娘家过年，但她毕竟是白府当家主母，过年不回家，不大说得过去，老太爷也会生气。
她倒也不是害怕白老太爷，但老太爷平时很给她面子，她也不能太过分。
面子这玩意儿，都是相互给的。
想到这儿，对白宝婵笑道，“这事儿别求我，求你爹。”
如果是白大老爷开口留下，她就能推到他头上。
白宝婵便看向父亲，“爹，咱们留在省城开开眼界嘛，闻桐城有什么好玩的！”
白大老爷也想开眼界，见见老毛子女人，沉吟数息，看向妻子，“你定。”
夫妻俩想到一处去了，他也怕老太爷，想让妻子背锅。
白大太太：“......那就再说吧。”
暗骂丈夫没担当。
霍家少爷小姐们恨不得她立时应下，又开始七嘴八舌地相劝。
劝着劝着，声音忽然逐渐压下去，直至彻底安静。
同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许弦声转头看去，就见霍珝一身简单的家居常服，正往下走。
他的弟弟妹妹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聒噪，有的看屋顶，有的看地面，没一个敢跟他对视。
许弦声心想他这长兄当得真正威风，弟弟妹妹们像是避猫鼠儿。
忽见他目光如电，看向自已，连忙也学着霍家少爷小姐们的样子，移开视线，假装很忙。
就连白大老爷这个长辈，也感受到压力，喝茶掩饰。
霍珝走到楼下，霍三少第一个站起来，强笑道，“大哥在家？”
这行风楼，平常他们是不能来的。
现在能来，还是因为姑母、姑父住在这儿。
但兄弟姐妹们极有默契，得到大哥的允许也不太敢来，听说他一大早出去了，才一窝蜂的趁他不在来献殷勤。
如果知道他在，问完安就走了，哪敢废话这么多。
霍三少一起身，其他兄弟姐妹也赶紧起来，像是罚站。
还包括许弦声和白宝婵、白承玮。
不包括白承璟，因为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事。
霍珝示意许弦声三人坐下，淡淡道，“姑母、姑父昨日劳累，今日正该歇歇，不要打扰。”
“是！”
少爷小姐们答应着，匆忙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