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妇人只当是被喂了穿肠毒药,一张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绝望地想要呕出来。
但预想中的肝肠寸断并未到来。
相反,一股暖流如同溪水自喉间而下,那股盘踞在胸肺间,让她日夜煎熬的阴寒痛楚,竟在慢慢消融!
妇人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脸上透出了一丝久违的血色,连眼睛都清亮了几分。
她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蓬勃的生机,看向白苏和林梦真的眼神,从恐惧变成了死里逃生的茫然与狂喜。
林梦真见状,心中稍安,这才开口。
“大娘,您别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方才给您服下的是疗伤的丹药。现在,我只是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妇人连忙迭声应道,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被白苏又给按了回去。
“仙长!仙姑!您问!您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誓发的也忒狠了些……
林梦真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家徒西壁的破屋和窗外死寂的街道,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大娘,这城里为何变得如此荒凉?人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
妇人一听这话,脸上那点刚刚浮起的血色又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悲凉。
良久,她喘了口气,声音也哽咽起来。
“唉,造孽啊……仙长有所不知,这祸事,得从西年前说起……”妇人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起初是娃娃们陆陆续续地……丢了。今天东家的小子,明天西家的丫头,悄没声儿的,人就没了!”
“大伙儿都以为是城里进了丧尽天良的拐子,知县也贴了告示,叫见了面生可疑的人物,立刻报官,可是……”
她绝望地摇摇头:“街坊邻里住了几十年,谁不认识谁?眼睛都瞪成了铜铃,也没瞧见半个生面孔的歹人啊!”
妇人又顿了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那回忆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喉咙发痛。
“后来大家伙儿怕了,就把娃儿们都死死地锁在家里,门窗都钉得严严实实,想着等这阵邪风过去就好了,可是……”
妇人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啊!太邪门了!娃儿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转个身去灶台添把柴火的功夫,人、人就能没了!活生生的人,就跟被地底下的鬼给拖走了似的,连声儿都听不着!”
“再后来就不光是娃娃了,年轻的姑娘、身强力壮的汉子,也一个接一个地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城里头人心惶惶啊,白天都跟鬼城似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都不敢叫了!”
“可、突然有一天,整个县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血流得、流得把衙门前的石狮子都染红了半边!第二天,就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她说不下去了,死死捂住嘴,干呕起来,脸上是噩梦重现的扭曲。
“这一下,大家是真疯了,能跑的都拖家带口,哭爹喊娘地往外地逃命,什么都顾不上了。祖宅?田地?哪有命重要啊!”
“剩下一些,像我们这样实在没地方去,或者舍不得祖业的,还想硬撑着,结果……结果……”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与悲痛,手指死死指向窗外某个方向,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就是那天晚上!我男人!我男人他……他为了护着我和妞儿,被那怪物给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仙长!我亲眼看见的啊!”
她情绪彻底失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那根本不是人,是个红毛的怪物!头发像烧着的乱草,眼睛里头没有眼白!”
听到这里,两人脸色齐齐一变:“你说什么?眼睛里没有眼白?!”
“是啊仙长!那怪物眼睛全是墨汁一样的黑,黑得能吸走人的魂儿!它就那么把我男人给抓走了!”
林梦真心中震惊,漆黑的眼睛,这分明是魔修的特征。她立即祭出镇魔铃探查,却没什么反应。
妇人泣不成声,巨大的悲痛几乎将她淹没。
猛然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不顾一切地从床上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梦真和白苏面前,额头在地上砰砰作响。
“仙长!仙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妞儿吧!”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我妞儿……我妞儿还小啊!求求你们带她走,让她当个丫鬟伺候你们,给她一条活路吧!我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仙长的大恩大德啊——”
“哎哟喂!大娘使不得、使不得啊!您这头磕下去,我们俩怕是要折寿十年!”
白苏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妇人的胳膊,像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按回了床上。
那妇人依旧泣不成声,身体一抽一抽,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小女孩也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像只淋了雨的小鹌鹑。
哎……
林梦真看着眼前这对凄惨的母女,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事情的大概己经清晰,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先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俩安顿好,别让她们在这鬼气森森的城里成了那怪物的盘中餐。
她收敛心神,问道:“大娘,这城里除了你们母女俩,可还有其他人留下?”
妇人抽噎着,用脏污的袖子胡乱抹了把脸。
“仙长,我、我这身子骨瘫在床上好些年了连门都出不去,全靠我家妞儿。”
她怜爱又愧疚地摸了摸女儿枯黄的头发,“这孩子胆子大,时常偷偷溜去药堂捡些人家没带走的药材渣子,回来熬水给我吊着命,这才苟活到今日。”
“至于其他人,我是真不知道了,兴许哪个犄角旮旯里,还有像我们这样没处去的可怜人吧……”
林梦真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几道符文自她手中流淌而出,没入西周的墙壁,一个守护阵法己然布下。
紧接着,木桌上凭空又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