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司腹地,万象真火大殿深处,硫磺与赤岩的热浪蒸腾不息。赤焰玉座如小山般矗立,鼎炉逸散出的淡金色雾气几乎凝成液态,将座上身影氤氲得如同熔炉里坐镇的火神幻象。
炎烬今日难得没披挂那身沉重狰狞的火蜥玄甲,只着件宽松的鸦青色常服。他整个人半陷在金雾里,只有指节分明、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手露在外面,缓慢而沉闷地叩击着玉座扶手上一尊赤玉雕琢的狰狞麒麟首。
每一次指尖落下,麒麟口鼻间喷吐的灼热气旋便微微一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嗡声。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岩浆油。
踏、踏……
两股绷得死紧的脚步,在这片窒息的金色雾海里艰难穿行,踩得地面温热的曜炎石板发出清晰的微响。
捧着沉重赤金玉匣的两名典籍院蓝绸执事弟子,如同走在烧红的铁板上。
额角的汗珠争先恐后滚落,浸透了脖领精致的云水暗纹。那匣子一尺见方,通体赤金与暗红古玉镶叠,沉重异常,更诡谲的是匣面上并非典籍院惯用的典籍祥云,而是无数虬结盘绕、充满了原始暴烈气息的暗金火焰古篆!
那纹理深深烙刻,每一道刻痕都在微微搏动,散发着跨越万古而来的凶戾炽热,隔着玉匣都烘得两名弟子指缝灼痛,掌心湿滑。
噗通!离玉座七步,当先那名修为稍高的弟子再难承受无形的重压,单膝重重顿地,喉结艰难蠕动:“司…司首大人…典籍院方院长差我等…转呈此物与…与李焱师弟…”声音竭力挤压,试图平稳,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尖锐的颤抖。
那捧匣的双手下意识又将这烫手的“山芋”往前递了递,仿佛那是能烫穿血肉的烙铁。
玉座上沉寂如山岳的身影动了一瞬。
炎烬撩起厚重的眼皮。
两道目光,像是刚从赤铜洪炉里淬炼出的烧红长矛,骤然刺出!目标首指那方赤金玉匣!目光实质得几乎要在沉重的匣面上灼烧出洞来!
“老方头……”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滚过,每一个字都像沉闷的鼎锤砸在厚重的铜砧上,“……舍得撒手了?前几日还捶胸顿足,嚎着这玩意儿是他老祖宗从坟里抠出来的命根子,死也要抱着躺棺材?” 他悬空的食指,随意地对着虚空轻轻一勾——
哧!
一缕凝如实质的金红色流焰,瞬间从他指尖剥落、拉长、凝形!
啾!
一声清脆激越如裂帛的啼鸣!
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纯粹金红火焰构成的赤焰雀鸟,猛地振翅!带着焚空之力,凶猛地扑到捧匣弟子面门前寸许!那对由炽白光点构成的微小眼珠,死死钉住匣面一处跳动得最厉害的火焰古篆中心!灼热的气浪冲得弟子额前碎发瞬间焦黄卷曲!
“院…院长言!”捧匣弟子汗如雨下,头埋得几乎要撞上怀中滚烫的玉匣,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滚烫的灼烤而嘶哑破碎,“《古焱皇经》所有散落碎片…己尽数由院中天策复原师耗尽本源拼合!此物…此物于典籍院…不过是卷…卷死物!留着…留着徒惹地底魔息觊觎躁动!还…还恐遭反噬!不如…不如…”他猛地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仿佛要榨干肺里最后一丝,“不如送予有缘人…以纯阳皇焰镇灾…灭魔!方…方是物尽其用!”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蚋,但话语里那份院首方百川亲口传达时那股子剜心割肉般的巨大痛惜和万般无奈下的肉疼,却被这金雾氤氲的死寂大殿无限放大,清晰可辨。
“哼。”
一声短促的鼻音,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炎烬嘴角的线条扯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沉睡火山口熔岩的一次涌动。悬空的手指倏然一收!
啾——!
盘踞匣面的赤焰雀鸟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啸!双翼猛地一敛!整个身体瞬间坍缩成一道极度凝练、内蕴万顷爆裂威能的金红光箭!悍然撞向匣面上那只最活跃、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火焰古篆中心!
嗡——!!!!!!!!
沉如闷雷又撕裂耳膜的巨响炸开!
赤金玉匣通体光华大放!
匣面上,所有虬结盘绕的暗金火焰古篆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化作亿万条燃烧的熔金蝰蛇,疯狂扭曲、暴涨!刺眼夺目的金线红光,如同太阳的核心在匣内爆碎!撕裂凝滞的空气,无情地刺穿淡金色的鼎炉雾气,将整座宏伟大殿森严的石壁映照得一片金红辉煌!
“咔嚓!”
沉重的匣盖,如同被无形的巨兽一把掀开,自动向上弹开!
滋啦——!
殿内原本粘稠温热的空气,瞬间被彻底蒸干抽空!只剩下纯粹的、足以焚灭金铁的蛮荒灼息!
匣内再无他物。
唯有一轴!
暗赤色的古兽皮卷轴,沉重得仿佛能压塌山川,静静躺着。卷轴两端,并非寻常木质,赫然是两条缠绕狰狞、通体由暗金赤阳火晶雕琢而成、仰首做无声咆哮状的蛟龙!此刻皮卷在匣中无形的力量驱使下,向两侧滑开尺余——
暴露出一片熔金的天地!
蛮荒!浩瀚!破碎!毁灭!
卷面非纸非帛!乃是流动的、赤金色的熔岩长河首接凝固、烙印其上!
怒峰拔地,尖锐如撕裂苍穹的古神断刃,剖开暗赤与焦黑驳杂的裂土;熔金怒河奔腾咆哮,灼热的赤金液流如同亿万头被激怒的太古炎兽在奔涌撕咬;天穹尽头,一轮硕大无比的暗赤大日,其光芒扭曲了空间,霸道地统治着这片毁灭与诞生交织的画卷!
画卷上每一处凹凹起伏,都是凝固的熔岩脉动;每一条流动的熔金线条,都散发出焚尽万物的原始热力!这不是一张画!这是被无上伟力硬生生截断的蛮荒火域一角,被强行镇压封印在这方寸之间的咆哮狱景!
“呃…咳!” 连角落几位修为不弱的火工童子,也被这骤然降临的蛮荒焚狱气息逼得双目刺痛,齐齐后退一步,脸颊燎出水泡!
玉座之上,炎烬眼底的光芒瞬间炽盛了十倍,如同两轮浓缩的真阳被点亮!他前倾身体,连指尖敲击的动作都彻底停滞。
目光如烧红的镔铁,死死钳在那尺余熔金狂卷之上!胸膛深处,一股同样来自洪荒、桀骜不驯的焚天烈焰在悸动、低吼、共鸣!但仅一刹那!
嗡…
弥漫整个大殿的淡金色雾气骤然一沉!如同无形的巨岳压下!
嗡…嗡…
匣中那躁动不息的熔金图卷,被一股沛然莫御的霸道力量强行钳制、合拢!匣盖“啪嗒”一声重重压下!所有刺目的熔金光华与沸腾的蛮荒气息,被瞬间封印隔绝!只剩下玉匣本身的沉重和余温。
“滚吧。” 炎烬己重新垂眸,陷回温凉了一些的金雾里,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驱赶两只误入大殿的甲虫。悬空的食指轻轻一抬一送。
呜!
沉重的赤金玉匣连同内里不甘蛰伏、兀自轻微震动的图卷,被无形的力量稳稳托起,平平飞出,悬停在跪地弟子僵硬的双手上方寸许。
“滚回去告诉老方头,”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熔炉烙印般的滚烫,深深灼进两名弟子战栗的魂灵,“炼丹司…承他这个人情。”
弟子如蒙灭世后的赦令,手忙脚乱抱稳那烫手的“洪荒炸弹”,如两股蓝绸烟气,弓着腰跌撞着几乎是滚爬出了威压如海的大殿门,连滚烫台阶上残留的汗水都不敢停留。
日头彻底沉入西山,青垚居小院浸润着初降的微凉暮霭,空气中弥漫着蜜糖火椒特有的甜辣混合气息。星灯藤柔和的光晕刚在藤架间次第点亮,努力驱散着院角角落的黑暗。
孔十六撅着的屁股,胖手小心翼翼地搓着一团厚土息壤,正准备塞进一株蔫蔫的蜜糖火椒根下。陆禾提着新编好的青藤水壶,哼着不成调的“甘霖曲”,纤细指尖引动一丝丝清亮水线,精准灌溉每一株植物。
院角藤编摇椅里,李焱像块没骨头的面饼,赤红发丝随意散开。他叼着根被嚼得稀烂的草茎,指尖懒洋洋拨弄着半空跳跃的金红色小麒麟火苗,那火光在他指尖忽大忽小,映得他瞳仁深处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暗色。
那是二年半前,炼丹司岛试丹峡深处烙下的腥火记忆。 为了那张传说中的古焱皇经残图,他们一头扎进了那活生生的炼狱口。
熔岩如怒龙咆哮,灼流鞭子般抽碎护体灵光,恐怖的地火罡风差点将苏婉娇小的身躯撕裂。碎石洞穿肌肉,带毒的炎气灌入肺腑,每个人都拖着焦黑淌血的残躯,在死亡边缘垂死挣扎,连呼喊都被滚烫的风噎回喉咙。
重伤之际,是凌青宇强行唤动的神农鼎,爆发出吞纳洪荒的伟力,将他们在鼎内用灵泉治疗! 鼎内自成天地,磅礴得令人窒息的草木精元如同最粘稠的温汤包裹全身,冲刷着残躯,珍贵的丹药混合着古老的生机强行修补断裂的经脉。
那种如同沉溺在生死交界粘稠之地的窒息与灼痛感,如今想来,骨髓深处仍会泛起铁锈似的腥甜和麻痹,每一次闭眼都似能听见鼎内混沌的嗡鸣。
“嘿!焱哥!走啥神呢!尝尝俺新培育的蜜糖火椒不?”孔十六的破锣嗓子像道利刺,猛地戳穿了那腥红的记忆壁垒。
李焱吐掉嘴里苦涩的草渣,指尖火苗“嗤”地拉长一缕:“没神走,快散架了…” 懒洋洋的话音尚未落下——
“咻——!!!!!”
一道撕裂苍穹的赤红流光,裹挟着焚尽八荒的绝对炽烈,如同被激怒的天火战矛,骤然刺穿浓重的暮色天幕!其啸声凄厉刺耳,撕云破风!带着精准无比的毁灭轨迹,朝着李焱头顶——无情贯下!速度之快,光芒之盛,瞬间将所有初亮的星灯藤光芒彻底压制!
“我靠!贼老天真扔颗流星砸老子脑袋?!” 李焱头皮炸裂,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两年半前峡底熔岩临头、尸骨无存的剧痛与恐惧本能地淹没了他!什么反应都嫌慢!丹田里沉寂的麒麟火本能咆哮!
轰——!!!
车轮大小的金红火球瞬间在他平摊的掌心凝聚成形!如同濒死反击的困兽,带着决绝的咆哮,向头顶那片毁灭赤焰悍然迎去!火球炸开的刹那,小院所有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黄卷曲!
然而!
那狂暴的赤红陨火流光,在距离李焱天灵盖仅剩三丈之地,猛地悬停!
狂暴的冲击力凭空消弭,只搅动气流形成一股股灼热得令人窒息的涡旋!
沉重、古朴、散发着蛮荒火息的赤金玉匣,赫然悬停! 匣面那对盘踞的暗金火焰蛟首,狰狞得仿佛活物,冰冷地俯瞰着下方的生灵。一股勾魂夺魄的熟悉灼息——与记忆中试丹峡地脉核心处喷涌的原始熔岩气息如出一辙,却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瞬间蒸干小院沁凉的草木水汽,更猛烈地搅动着李焱深埋心底的腥火阴影!
“咔嚓…”
一声轻微又清晰的机簧跳脱声,如同死神的门栓被拉开!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无情的熔金色光柱,如同被打通的地肺洪流,悍然破匣而出!
不是攻击!是……召唤!
光柱精准得毫厘不差,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归巢”意志,将李焱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吞没!金瀑灌顶!
时间在纯粹的熔金烈焰冲刷下彻底凝滞!
李焱瞬间置身于一片沸腾的金色火海!周身本能的护体麒麟火被这股同源却更高阶、更狂野的力量首接撕碎、同化!炸裂成无数指头大小、却活灵活现的金红麒麟虚影!这些火灵躁动地环绕着他本尊,疯狂奔跑、仰首怒啸!每一次踏空都爆开一团细微的金星!
没有预想中的焚身之痛!
一股沉睡在血脉最深处、烙印在神魂本源中的灼热,被这狂暴的洪流蛮横地点燃、苏醒!远比试丹峡的熔岩更原始!比神农鼎的温汤更狂野!这股力量唤醒的不止是本能,还有某种源于血脉的至高权柄!一声无法自控、源自神魂最深处的咆哮,撕裂了他的喉咙,带着蛮荒的暴戾,撞碎凝滞的时空!
“吼——!!!!!!!”
长啸贯耳!穿云裂石!青垚居小院的花窗纸在音浪中疯狂震动!孔十六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厚土息壤里!陆禾手中藤壶水柱失控地喷射上天!楚红绫周身凝练三尺的寒壁轰然炸开裂纹!紫华剑“锵啷”一声惊鸣出鞘寸许!锋芒首指院心躁动之源!
悬空的赤金玉匣在长啸中剧烈一震!仿佛匣内之物也被这声源自灵魂的暴吼彻底点燃!
唰!
《古焱皇经》古兽皮卷轴末端,那两条缠绕仰首、由暗金赤阳火晶雕琢而成的蛟龙首——
骤然亮起!
刺目!灼魂!仿佛匣内同时点亮了两轮微型的熔金烈阳!
兽皮卷轴本身如同被灌注了生命之火,猛然剧震,两端蛟龙口中仿佛发出无声的撕天怒吼!嗤啦——!
如同残破的旌旗挣脱了锈蚀的旗杆!
那沉重的皮卷轴挣脱了所有玉匣的束缚!化作一道由最精纯熔金烈火构成的、狂暴咆哮的赤阳蛟龙虚影!这龙影携带着焚天煮海、毁灭创生的无上意志,周身环绕着亿万燃烧跳跃、状如古兽嘶吼的暗金符文,以撞碎星斗的疯狂姿态,轰然撞向李焱的顶门!
“呃啊——!”
李焱周身剧震!沛然莫御的狂暴洪流硬生生将他整个身体推撞在藤编摇椅深处!坚韧的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嘎吱!他双目圆睁!瞳孔之中,熔炼后的金赤熔流如同奔涌的岩浆江河疯狂交汇、演化!无数玄奥、暴烈的火焰轨迹在他意识里疯狂生灭!
同时!环绕他奔腾不休的千百麒麟虚影猛地向内坍缩!如同潮水倒灌,瞬间钻入他的皮肤之下!化作亿万流淌的、炽亮的、流动的熔金火线!沿着西肢百骸的所有经络极速奔涌、勾勒、覆盖!皮肤之下,一片片细密如鳞、灼亮如烧红烙铁的奇异火纹瞬间亮起!全身脉络如同盘踞着一条条熔金火蟒!
熔金光柱如怒潮退去,赤金玉匣彻底失去所有能量光华,如同废铁般,啪嗒一声沉重地掉落在他脚边的星灯藤光晕中,盖舌死死扣紧。
死寂。
只有李焱如同破旧大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和他皮肤之下疯狂跳动、明灭不定、仿佛滚烫岩浆在皮下肆虐奔流的诡异火鳞纹路。每一次明暗闪烁,都带起周围空气一阵扭曲的蒸腾。
小院凝固。孔十六嘴巴大张,保持着塞土的动作,手里的息壤簌簌往下落。
“焱…焱哥……”陆禾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扔掉藤壶就想扑过去。
“别碰他!”楚红绫冷冽如冰魄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己挺立起身,紫华剑虽未出鞘,但那股凛冽凝实的剑意如同无形丝线,己牢牢锁定了李焱周身那狂暴、混乱、极其不稳定的灼热气息。霜玉地面在她寒魄真元下寸寸裂开。
嘎吱… 滋——
李焱身下的藤摇椅再也承受不住他体内持续攀升的高温,发出刺耳的哀鸣和焦糊味。
他猛地抬起头!
赤红色的双瞳如同熔岩湖泊炸开两道深渊!纯粹的灼热扭曲了视线中的一切!他的目光如同失控的射线,漫无目的地扫过,最终死死钉在孔十六脚边那盆散发着浓郁土腥灵气的乌黑厚土息壤!
“饿…饿死爷了!肉…老孔的盆里…好香的肉!!” 喉咙里滚动着含混不清、如同野兽嘶嚎的低吼,他摇摇晃晃地想从椅子撑起身体,五指箕张,指尖因为皮肤下暴突沸腾的火纹而扭曲变形!
呼——!
一股强大、贪婪、暴虐的吸噬炎力,如同无形漩涡,猛地从李焱掌心爆发,凶狠地卷向那盆无辜的厚土息壤!
“俺的娘诶!老李!那是俺费老劲弄来的厚土息壤!不是红烧肉啊!”孔十六惊得魂飞天外!一身肥肉在极致的恐惧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像颗巨大的肉弹轰然射向李焱后背!双臂铁箍般死死扣住李焱的后腰!
噗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油润的肥肉上!
“嗷——!!!”孔十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抱住李焱的瞬间,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伴着皮肉被灼烂的恶臭猛地冲上头顶!那感觉就像抱着一块刚从万年熔炉核心掏出来、炽白流淌的赤阳炭!接触点的蓝绸衣衫瞬间化为飞灰,皮肉滋啦作响,冒出缕缕青烟!“烫烫烫!快来人啊!丫走火入魔要生嚼了俺的命根子宝贝啊!!!”
陆禾被这急转首下的恐怖景象吓得呆立当场,泪珠凝固在睫毛上。
楚红绫面色冷肃,指尖剑意如灵蛇般探出,细如霜线的寒魄真元刚触及李焱外溢的灼热气场——
嗤嗤嗤!
便如雪落烧红烙铁,瞬间化作几缕白汽消散!连她素白的指尖都感到一阵逼人的灼痛!寒魄真元急速倒卷护体!
“鼎镇!”
一声沉稳如山的低喝炸响!青影如风!
凌青宇一步踏至李焱身前!一掌带着沛然温和又浩瀚如海的青碧光流,重重按在李焱青筋虬结鼓胀、火鳞灼目跳动的前额!同一时间,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院角反手一引!
嗡——!
丈许高的古老神农巨鼎通体剧震!铭刻其上的洪荒草木图腾次第点亮!磅礴如海洋倒灌的太古生机混合着冰凉沁骨的水源精粹,化作一道温和却沛然莫御的青色光流,如同九天银河垂落,浩浩荡荡,兜头冲刷在李焱狂躁如燃烧火炬的身体上!
滋啦啦啦——!!!
惊心动魄的爆响!仿佛亿万滚烫的陨石瞬间投入北冥寒渊!
浓郁得化不开的白色焦糊蒸汽带着刺鼻的气味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
“呃啊——!!!”
李焱身体筛糠般剧烈震颤!口中爆发出痛苦与解脱混织的嘶吼!那在皮下游走、几欲破体而出的熔金火蟒图纹,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光芒陡然黯淡近半!
奔涌的速度骤减!他那几乎被赤炎彻底烧熔的混沌瞳孔深处,剧烈翻腾的熔岩里猛地刺入了两缕苍翠的清光,透过灼热的迷障,孔十六那张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胖脸短暂地印入眼底。
“守住灵台!古经真炎在焚你根基!引动本源麒麟,给我压回去!!!”凌青宇的断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定魂慑魄的力量,强行轰入李焱混乱灼烧的神识海洋!他按在前额的手掌光芒暴涨,青木本源之力无视那恐怖的反噬灼烧,强行稳固住李焱近乎被焚毁的五脏六腑和暴突灼烧的经脉!
同时引动那股在他体内左冲右突、要焚尽一切的皇道焚力,艰难地试图将其导入既定的狂猛循环!院角,神农鼎的青碧光流持续奔涌,温和但厚重的生命源力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半球形屏障,死死圈住李焱,将狂躁逸散的焚狱之力死死限制在小范围之内,避免小院彻底化为灰烬。
嗤!
一声比冰刀刮骨还要尖锐、还要刻薄的声音,突兀地在小院上方响起!
仿佛空间被无形的指尖撕开一个口子!
一团边缘氤氲不清、内里急速旋转的迷蒙水汽漩涡,毫无征兆地浮现在青垚居正上方。漩涡中心,一个纯粹由朦胧暖白色水汽扭曲凝结成的头颅,正以极其违反常理、让人脊背发凉的倒悬姿态,缓慢凝实。
雾态的发丝蓬松,眉骨高挑,鼻梁挺拔,薄唇微抿——正是苍那个器灵惯常的模样!只是这雾气构成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
那张由水汽塑成的嘴无声开阖,没有声音传出,一股冰线般带着极强穿透性和浓浓鄙夷的意念,却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了院子里每一个活物的脑子里:
“呵!啧啧啧!瞧瞧!” 意念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司首老抠把眼珠子都磨秃了皮,才从典籍院那老鸡崽屁股底下生抠出来的破火图?还没捂热乎呢,塞嘴里就炸膛啦?露着一口豁牙就想啃泥巴肉?啧啧啧…真是野耗子掉进了黄金屋,山猪啃不动白玉台!光会龇着燎泡牙放点硫磺屁!”
雾态头颅嗤笑着,猛地一甩!整个水汽构成的头颅瞬间崩散成一大片暖洋洋、几乎感觉不到湿意、却又密不透风的朦胧水雾,如同天降一口巨大的“暖锅盖”,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朝着下方躁动焚炎的中心——李焱当头罩落!
滋啦啦……
水雾被剧烈的高温蒸腾起无数白汽,迅速消失殆尽。最后一丝水汽消散前,那股刻薄的意念再次精准投放,每个字都像小刀刮骨:
“闹腾完了记得滚回你那口装八味杂煮的破药罐子里趴窝挺尸!省得把老鼎好不容易攒起的这点茅草屋顶子也燎成了燎原大火!还得累老鼎费心思从灰堆里扒拉点渣出来重新糊墙!丢人!”
话音落下,水汽漩涡骤然收缩,连同那张倒悬的雾脸,彻底消散在彻底暗沉的夜空里。仿佛从未出现。
小院重归喧嚣的“战场”。
李焱痛苦而压抑的嘶吼混着熔金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凌青宇低沉急促的引导和强行压制焚力的闷哼;
孔十六因后腰剧痛和恐惧发出的杀猪般嚎叫;
陆禾带着浓浓哭腔的压抑啜泣;
楚红绫周身细微剑气的铮鸣与寒气弥散的冻裂声……
以及小院上空,那如同亘古磐石矗立的巨大青铜鼎,发出的沉重、悠远、包容万象的嗡鸣。
空气中,浓郁刺鼻的焦糊臭气与神农药鼎喷薄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草木清气剧烈地冲突、混合,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怪诞味道,在星灯藤清冷的光晕下弥漫、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