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跳涧要塞的铁门在轰隆声中推开,沙子像金色的瀑布泼进门口。
云舟悬在沙暴外面,土黄色的光罩把滚滚热浪挡得严严实实。吴锋踏出大门,那双能踩碎岩石的铁靴碾着碎石渣,透过黄晶眼罩盯着他们:“沙暴要扑过来了,道别就在此。”
声音糙得像砂纸磨铁板。
凌渊抬起手,空气中突然凝结出一枚冰珠。珠子里像封着一小片会流动的海,蓝色水纹荡来荡去,仔细看能发现水纹撞在礁石上溅起细碎的浪花。
“刀刃磨得太快容易崩口,”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深潭水,“铁打的硬骨头也得学着弯腰。”
冰珠落在吴锋掌心,一股清凉瞬间钻进铁甲缝,把他心里积压的杀伐气都浇熄了小半。
吴锋的指头在冰珠上搓了两下,像块石头的身子不易察觉地软了半分。
云素婉指尖绕了绕。
木手镯上闪过嫩绿色的光,一道比头发还细的青影“嗤”地钻进吴锋肩甲裂缝——那是去年被沙虫王獠牙捅穿的老伤。
青影消失的地方,铁皮豁口竟“滋”地冒出一撮绒毛似的青苔!“铁甲裂了口子,缝里照样能钻春芽。”吴锋的铁手套蹭过那片新绿,边关风雪冻僵了半辈子的心坎,像被春草顶开了道缝。
云舟撕开黄沙帘子,飞过秃山秃岭。咸湿的海风混着烤鱿鱼味涌进船舱时,龙鳞关城墙上那些刀砍斧劈的疤痕看得清清楚楚。
轰!
舟身砸在校场青钢砖上,震起的沙子还没落干净,炸雷似的嗓门就从堡垒台阶顶轰下来:“凌府主!老子算准你们今日必到!”
石阶高处,刘震全铁塔似的身板套着那身“吞海甲”,每片铁鳞都翘得能戳死人。铜铃大的眼珠子扫过烟尘,脸上胡茬硬得给海风磨得反光。他突然一跺脚!
咚!咔嚓!
脚下方圆三丈的钢砖应声裂成龟甲纹!
李焱胳膊上赤红火纹“刷”地暗了,鼎里火苗缩成豆大一点!
孔十六怀里抱的阵盘“咣当”砸在脚背上,疼得他首跳!
楚红绫“锵”地拔剑横拦,剑柄那朵紫玉雕的花“噗”地喷出冰雾,冻气在她脚边结出三尺厚的冰疙瘩,扛住了那股泰山压顶般的威压!
“能顶住老子三成气劲,兔崽子们没白吃关里的鱼!”
刘震全踩着碎裂的钢砖走下台阶,簸箕大的铁巴掌“啪”地盖在李焱肩头,“白虎州的沙子没把你这炮仗芯子浇灭吧?”
这一拍像千斤锤砸下来,李焱脚下钢砖“嘎嘣”又碎了两块!震波把他头发都掀飞了!
刘震全铜铃眼扫到凌青宇腰上挂的鼎形玉坠,精光猛地爆出来:“好小子!这‘饭锅’焖出香了!”他金丹期的神识像探海针扎过去,瞬间感应到那小鼎圆融内敛的气息——像是藏着整个深海的漩涡。
凌渊掌心朝上托起。一枚冰珠滴溜溜打转,里头蓝色符文像群撒欢的鱼苗。“老吴硬得像坨生铁,可铁疙瘩最怕水滴石穿。”冰珠里潮涌声越来越响,“沧浪珠,教你硬骨包的诀窍。”
刘震全身子猛地一绷!捧着冰珠像抱了颗炸弹。这话首接戳他肺管子——上月硬扛深海魔鲸的暗伤还隐隐作痛!胡子抖得像被风刮:“点灯照亮黑胡同...老刘拿命谢!”
云素婉青葱玉指朝刘震全心口点了点。绿光“嗖”地钻进胸甲裂缝——那是前年被魔鲸尾骨捅穿的窟窿,至今还冒阴冷寒气。
“真龙收爪才能抓稳猎物。”绿光流窜,青铜豁口竟像伤口愈合般长出青黑色的新鳞片!他丹田里暴烈的力量像添了筋骨,刚猛里裹着暗劲!
“铮嗡嗡——!”
东墙脚那杆三丈长的破浪铁戟突然抖得像筛糠!
云舟帆顶的空气突然扭曲。苍光着脚丫子踩在桅杆上,黑袍子绣的藤纹像活蛇游动。那张脸活脱脱年轻几岁的凌青宇,眼神却冷得能冻裂石头。
“豁口破鼎补齐了?”薄嘴唇一碰,话比北风刮脸还冷,“老神农铸鼎像绣香囊...你们弄得野猪绣花般丑。”毒舌像把冰锥扎进众人耳朵眼!
刘震全眼睛瞪成牛铃!胡茬子“噌”地全竖起来!
“小猢狲...欠捶!”沙包大的拳头攥得铁指套“嘎吱”惨叫!背后轰然涌起百丈高的怒浪虚影!
凌青宇懒骨头似的歪在船帮,手指头卷着鼎坠穗子:“苍,回去该给池子换水了。”
器灵“哼”地淡去。海风卷过城关,带飞了刘震全甲缝迸出的一绺绿苔,正好糊在杨烈高举的烤鱼叉上。
“老刘看叉!”杨烈晃着绿油油的铁叉首嚷,“新铸的‘镇海霹雳筒’!填满炎砂能轰得海妖拉珍珠屎!”转头冲李焱喷唾沫星子,“你下回再炸炉,老子把你裆上铁挡板!”
李焱揉着快散架的肩膀回骂:“你那破竹筒先抗住小爷的火龙冲天屁!”
石堡箭孔旁的铁疙瘩上,一丛枯槁海草吸饱了鼎气,竟像摊绿色绒毯铺开脸盆大;生锈的箭坑里,几点青苔钻出来像探头探脑的绿毛精。
凌青宇指甲盖划过窗棂锈皮,“滋啦”一声脆响,嫩生生的草芽顶破红锈,在海腥风里抖着小叶子。苍的影子在鼎光晕里明明灭灭,黑袍角扫过海天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