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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家族秘密

最后一瓣海棠从枝头跌落时,竟连风声也凝滞了。

朱漆廊柱上剥落的金粉像陈年的血痂,碎在无人清扫的石阶缝里。那株曾引得全城仕女争睹的百年西府海棠,如今枯枝嶙峋,蜷曲如垂死者的指节——再无人记得它缀满胭脂色繁花时,连月光都要在它面前醉成流霞的盛景。

苏欣惯常倚坐的六角亭积了寸厚的灰,锦鲤池漂着泛白的鱼尸。檐角铁马锈蚀得发不出声响,唯剩几根褪色的红绳缠在梁上,系着半片破碎的拨浪鼓,偶尔被穿堂风惊动,便幽灵般晃两下。

东厢房的门大敞着,梳妆台上那面菱花镜蒙了尘,照出南宫翎胥半边身影。他盯着镜中自己衣襟前襟的暗红——那是雪儿高热不退时呕在他怀里的药汁,如今干涸成一片丑陋的疤。

暮色漫进来时,整座宅院像被抽空了魂灵的躯壳。连最聒噪的乌鸦都不愿在此落脚,唯剩几片枯海棠瓣粘在井台边,像谁临走时忘了擦净的血指印。

这些年,他在朝堂上刚正不阿,不知斩断了多少佞臣的财路,折损了多少权贵的利益。若说是报复——他指节叩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确实合情合理。

可府中守卫森严,自雪儿出事后,他更是将暗卫增加了一倍,日夜轮守,连只飞鸟掠过屋檐都会被察觉。若有人潜入,怎会毫无痕迹?

他派出的暗士己暗中探查过国丈府与宁安王府,甚至连那些依附于他们的党羽都未放过,可仍旧一无所获。其余的宵小之辈,纵有贼心,又岂敢对国相府下手?

除非……

一个念头骤然刺入他的脑海--苏欣去了千暮山。

若真如此,当年的事……

南宫翎胥猛地闭眼,胸口如被重锤击中,一股腥甜涌上喉间。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晨光未破,檐角的风灯仍晃着昏黄的光,南宫翎胥立于阶前,身影被拉得极长,像一柄孤首的剑,钉在满地寒霜之上。

府中众人垂首而立,眼底的疲惫与绝望再难遮掩。这些日子,他们踏遍了皇城内外,翻遍了每一处可能藏人的暗巷荒宅,甚至冒险潜入敌府探查——可苏欣与南宫映雪,就像被黑夜吞噬的烛火,连一缕烟痕都未曾留下。

严离战站在最前,甲胄下的拳头攥得死紧。他的死士昨夜又传回消息,依旧一无所获。可他不信,不信雪儿会就这样消失。然而当他抬头,对上南宫翎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喉头一哽,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停止寻找夫人和小姐。”南宫翎胥的声音很淡,却如冰刃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不必多话。”

风卷着枯叶掠过庭院,一片死寂中,不知是谁的佩刀“当啷”一声落地。

严离战猛地单膝跪地:“老师!再给我三日——”

“够了。”南宫翎胥抬手打断,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那里系着雪儿编的褪色红绳,“……她若活着,自会回来。”

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他转身走向书房,背影笔首如松,唯有指尖一滴血坠在青石板上。

案头堆积的奏折己高如山峦,六皇子的密信被压在砚台下,露出一角焦灼的字迹:“北境军粮被劫,速决。”

南宫翎胥提笔蘸墨,却在落笔的瞬间,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嗒”声——

是雪儿最爱的那个蝴蝶风筝,从梁上摔了下来,骨架碎了。

严离战心想:“姜果真是老的辣,师父竟然可以为了朝上之事,不顾师母和雪儿,只是师父回朝,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受阻,得想个法子。”严离战心里暗暗想着。

傍晚时分,天空竟飘起了雪花,落在手心却冰而不化,倒像是真的“花朵”,引的众人纷纷围观。

他知道,千暮山的人迟早会来。

巫灵族的咒印在他心口灼烧了二十年,如今苏欣带着雪儿重返师门,真相必然大白。到那时,等待他的,恐怕不止是死亡那么简单--巫灵族对待叛徒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为雪儿铺好最后的路。

深夜,他去到祠堂,划破掌心,以血为墨,在南宫家世代供奉的族谱背面,写下"赤凰印"的破解之法——那是他二十年暗中钻研的心血。

"雪儿若有一日觉醒巫灵血脉……"他指尖发颤,"这秘术可护她不被反噬。"

金銮殿上,南宫翎胥缓缓摘下头顶的乌纱相冠,指尖在鎏金纹饰上停留片刻。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

"臣,惶恐。"他双手托起相印,声音沉静似深潭,"三十年来蒙陛下垂青,得居庙堂之高。"玉阶前的身影微微前倾,腰间玉佩轻叩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皇帝倚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扶手上的蟠龙纹。殿中熏香缭绕,却掩不住南宫翎胥身上淡淡的药香——那是连月来为寻妻女熬出的心病。

"如今老臣年近不惑,惟愿..."他顿了顿"卸下这身官袍,去寻我那走失的妻女。"相印在掌心转了个方向,露出底部一道新鲜的裂痕,"粗茶淡饭,了此余生。"

回家后,他遣散了所有家丁。

那夜,他站在南宫映雪空荡的闺房,将儿时哄她睡觉的银铃系在窗前。

风起时,铃音清越如昔。

南宫翎胥轻笑:"爹爹这辈子……"

铃铛突然坠地,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