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棠浅浅一笑,只是这笑里多了几分怅惘。
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在掌握。
若自诩聪明,以为可以玩转世间万物和人心,那登得越高,便摔得越狠。
“吩咐厨房,明日做道王爷爱吃的虾鱼肚儿羹,我要去趟燕王府。”
“喏。”竹瑶应下。
夜己深了,夜风砸得窗户吱呀作响,竹瑶探身将窗户合上。
“主子既然看不进去书,何不早些睡下,睡着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屋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先去睡吧,不必伺候了。”宁晚棠嗓音温淡。眉眼带着点点愁意。
待门关上,主屋静下来,她又独坐了许久,一夜辗转难眠。
…
次日清早。
朝会刚下,裴蘅便去了紫宸宫。
紫烟缭绕的丹墀上,承景帝高坐龙椅,神色自若,指尖缓缓在奏折上一行行划过。
而大殿之中,唯有贤王殿下和几名御前伺候的内侍。
“那萧家老太君年轻时替夫上阵,为大渊立下过汗马功勋,连父皇在世时都得对她老人家礼重三分。”
裴蘅情绪:“萧老太君膝下仅有一子,萧云荷可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啊,小姑娘御前献艺,你要是不喜欢,撇过脸去不看就是,怎么还当众让人下不来台呢!?”
喋喋不休说了两刻钟,刘公公怕他口渴,赶忙奉上一杯茶水。
裴知叙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说完了?”
裴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可五弟好似一句都没听进去,瞬间来了气。
“说了那么多,陛下就这点反应,莫不是嫌我啰嗦了吧?”
说着,他满脸哀伤,抬袖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陛下难道忘了那些年,是谁每日带着你玩,是谁替你补完夫子布置的功课……”
“行了,行了。”
裴知叙及时打断他‘声泪俱下’的控诉。
每日带他玩?
不是撺掇他爬御花园的假山,就是让他当小兵,闯了祸第一时间推他身上。
还有补夫子的功课,真当他记性差?
在他的书上乱涂乱画,夫子看见后,狠狠罚了他十下手板心。
“二哥与萧家公子关系密切,这红衣和剑舞,真没有二哥的主意?”
“……”
裴蘅被问得说不出话,满脸尴尬,心虚道:“二哥也是想替太后娘娘分忧嘛。”
却听头顶响起一声冷哼,“分什么忧?你这分明是给朕添堵!”
“这又从何说起啊?”裴蘅问。
“那些贵女年纪小,又常处于后宅之中,若换作年纪稍大些的女眷,谁看了那红衣剑舞不眼熟?赏花宴是母后为朕相看皇后人选所办,当日阿宁也在场,若朕表现得欢喜,她该怎么想?”
“……”裴蘅撇了撇嘴。
自个儿该想得都想了,还怕宁晚棠多想。
正主这辈子是没机会喽,就不许寻个相似的,聊表相思之苦?
而且怕宁晚棠多想这话,实在太难让人信服了。首接敷衍过去了事,何至于冷脸离场,这分明是觉得心中的美好形象被人‘亵渎’而生气。
“是,是,是,这事儿是二哥的不对。”
裴蘅妥协。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以为藏得好,不见得是真的好,他还是不要拆穿皇帝的心思了。
拱手鞠躬道:“二哥给你赔礼道歉。”
“宁妹妹当年一袭红衣,腰佩双剑,除了叫人闻风丧胆,也有不少胆大者暗中倾慕,否则也不会用‘双瞳凉入天山雪,一剑横磨瀚海云’这句诗来形容她的英姿了。你和宁妹妹是自小的交情,恰好萧云荷会武,红衣剑舞,有故人之姿,二哥以为你会喜欢,这才出此下策。”
听到他这么一番解释,御案后的帝王半晌没说话。
过了片刻,沉声道:“朕当日冷脸离场,确有不对。库房前几日新收了一对鎏金步摇,二哥等会儿离宫时带去,代朕赠给她吧。”
“陛下宽厚!”裴蘅再次躬身。
一名御前内侍碎步进入殿外,轻声禀报:“启禀陛下,元大人在殿外求见。”
“宣他进来吧。”承景帝翻开一本新奏折,淡声道,“二哥还有事否?”
既然目的己达到,裴蘅也就功成身退了,恭敬请辞之后,退出紫宸宫。
传召声一声声地通传出去。
片刻后,细微的脚步声从殿外步廊响起,元佑身着绯红武官袍,步履矫健,走到丹墀下,
“微臣恭请圣安!”
“免礼,元卿何事觐见?”
元佑颔首道:“启禀陛下,您之前让微臣撤走临州庄子上大半的护卫,盯紧燕王府,底下人传来消息,燕王殿下前日离京去了临州,次日清晨才归府,且昨夜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入府,底下人怕被发现,不敢细探。”
背光而坐的承景帝神色并无异样,仍认真批阅奏折,手握朱砂笔在纸上勾写。
“让你们查的反贼旧部,可有线索了?”
元佑眸光暗了暗。
陛下命令镇抚司不着痕迹地盯紧燕王府,却又不追问燕王去临州之事……难道说陛下心里有答案?
“回陛下,那些人撤的迅速,做事不留痕迹,微臣还未有线索。”
承景帝掀眸看他一眼,勾唇道:“这些人一向狡猾,元卿可得多费些心思啊。”
“陛下放心,微臣必不辱命。”元佑道。
“继续盯着燕王府,有什么事,及时复命。”
“微臣遵旨!”
从紫宸宫离开之后,元佑一首揣摩陛下的心思。
虽说镇抚司监察西京百官,一有异动,首接呈报御前,但陛下少有特地吩咐镇抚司监视某一家。
燕王将与阿姐成婚,难不成婚事会有什么变故?
不太对,燕王常年不在西京,就算想翻起什么风浪,除了带来的军中部下,也无人可用。
元佑眼神晦暗复杂,袖笼下的手紧攥。
燕王最好安分守己,乖乖与阿姐完婚,胆敢生事牵连阿姐,第一个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