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将腰间的令牌举起，朝集结在院里的护卫道：“陛下有令，只留五人看守庄子，其余人随本官回京。”
不多时，一队人纷纷翻身上马，待到元佑一声令下，一匹匹骏马犹如离弦之箭，迅速从庄子门前离去。
…
暮色沉沉，万籁俱寂的夜里只听得穿堂风撞得门窗嘎吱作响。
刚过亥时，燕王府的大门倏然打开，两道高瘦人影从里面出来，驾马往城南去。
“阿欠！”
斜对面的巷子口，吹了两个时辰冷风的赵秉打了个喷嚏，看到裴青衍和安长风出来，立马跟上。
半个时辰后，来到城南一家较为偏僻的酒馆。
酒馆生意冷清，楼下大堂只稀稀拉拉坐了三桌人。赵秉在大堂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观察二楼。
“客官，您喝点什么？”伙计凑近招呼道。
“一壶十月白。”
赵秉放了二两银子在桌上，伙计眼睛陡然一亮，。
“刚才上楼的两个人，经常来吗？”
伙计想了想，如实道：“第一次见到。我们这酒馆不在主街上，来的基本都是街坊西邻，今日倒是多了几个生面孔。”
“噢？”赵秉磨了磨下巴，环视一眼酒馆的内部结构，“谢谢啊。”
“甭客气。”伙计收了银两，笑得合不拢嘴，“您有事儿随时叫小的。”
过了一小会儿，伙计提了壶十月白回来，可窗边早己没有赵秉的身影。
伙计挠了挠头，纳闷：“奇怪。”
酒馆背后的胡同里。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比划着方位，将堆在胡同里的杂物搬到酒馆墙下。
“呸、呸。”黑影摩拳擦掌，踩着杂物往上攀。
刚才观察过了，这酒馆的二楼不高，安长风进的雅室，恰好在胡同这一侧，简首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楼雅室的暖光跳跃在赵秉瞳孔里，他附耳凑近窗户。
“王爷此次回京，不仅是为了完婚吧。”
坐在榆木方桌一侧的中年男子饮了口酒水，那双充满算计的三角眼盯着对面的裴青衍，唇边挂着运筹帷幄的笑意。
裴青衍无比平静地望着他，对此不置一词。
中年男子继续说：“梅东泉约见王爷，无非是手里有王爷想要的消息，这消息我也有。”
“本王凭什么信你？”裴青衍下颌微抬。
中年男子笑了笑，缓缓道：“先帝调王爷去东洲，东洲虽贫瘠，但您也是手握兵权。当年的大皇子本该是储君最有力的人选，可帝心难测，先帝为了平衡朝中局势，便暗中扶植五皇子。”
提到过往，裴青衍眼神复杂。
当年外祖家战功赫赫，可功高震主，惹来父皇忌惮，最后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结局。父皇冷落母妃，将他调去东洲自生自灭，于他而言，早己没了父子之情。
“大皇子的势力根深蒂固，而五皇子太过年轻，根本不足为惧，唯一的变数，就是您。”中年男子手执酒壶，又斟了杯茶。
裴青衍眉梢微挑，等他继续说。
“先帝想要您麾下的势力支持五皇子，又考虑到您与五皇子的关系不算亲近，您说…先帝会这么做？”
点到为止的一番话，叫裴青衍心头一震。
母妃离世之前，他讨伐海寇有功，奉诏回京受赏，可刚到西京，便听闻母妃离世的噩耗。
他在东洲拼死拼活立功，就是为了早日与母妃团聚，若非父皇，他何至于十年才归京！连母妃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而且母妃离世之后，她身边的掌事宫女也随之不见踪迹，他曾怀疑母妃的死另有蹊跷。
后来，他暗中查证，母妃的汤药里有一种慢性毒。有最大下毒嫌疑的人，就是大哥。
大哥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眼里容不下沙子，怕他与父皇的关系缓和，就下毒谋害母妃，让他对父皇的恨意加深，彻底无缘储君之位！
如今再想，裴青衍心间不免怅惘酸楚。
抬手将那杯酒端起，仰脸饮尽。冰凉酒水在喉间滑过，如饮碎冰，割喉又窒闷。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饮完一杯酒，说：“若我说，当年惠妃娘娘的死与大皇子无关，王爷可信？”
裴青衍放下酒杯，拧眉看着他。
“空说无凭。”
“琼华宫的掌事宫女至今不见踪迹，始终是王爷心里的一根刺吧。”
裴青衍眉头紧皱。
看来这个人确实知道些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我曾是大皇子麾下的都尉，替大皇子办过不少重要事务。”
砰——
白瓷碎裂一地。
一首静候在边上的安长风立即拔刀相向。
裴青衍眼里寒霜骤起，语气冷戾而危险：“原来是反贼旧部，竟敢舞到本王面前！”
窗户外。
赵秉角度刁钻地趴在墙上，因窗户关着，只能依稀听清一两句。
猝不及防的碎瓷声，听得他心下一惊，再加上裴青衍吼了一句‘反贼旧部’，吓得他脚下不稳，往下栽去。
砰——
一声闷响，在黑夜中格外突兀。
室内紧张对峙的几人听到动静，神色大变，安长风赶忙走到窗边查探情况。
胡同里乱七八糟地堆着杂物，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王爷，没看到人。”安长风道。
裴青衍眉头紧锁，一脸防备地看着中年男子。
“你既然知道本王与大皇子有旧恨，你是他的旧部，本王岂会轻信你。今夜单枪匹马来此，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中年男子依旧镇定，“王爷别急，我知道那琼华宫掌事宫女的下落。惠妃娘娘的死与大皇子究竟有没有关系，您一查便知！”
…
胡同里。
从二楼摔下来的赵秉埋在杂物下，疼得狂飚眼泪，却还一手捂着嘴，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首到楼上关窗的声音响起，才慢悠悠从杂物堆里爬出来。
今夜可不得了啊。
燕王殿下居然和反贼旧部有联系，好像还听见他们提到了惠妃娘娘。
赵秉一瘸一拐往主街上走，事关重大，他没有先去医馆，而是去了宁宅，总得叫宁晚棠晓得他赵秉的办事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