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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激荡

‘宁姑娘右手己废,再也使不出引以为傲的双剑了’

楼里一片死寂,这句话清晰传进雅室,落入几人的耳中。

室内霎时鸦雀无声。

耳边忽然传来‘咔啦’一声轻响。

裴蘅的惊呼声紧跟着响起:“哎哟,五弟你的手……”

桌案另一侧,始终安静端坐的裴知叙,竟将手里的茶杯捏碎了。

碎瓷散落一地。

对兄长慌乱的问安声置若罔闻,裴知叙张开掌心,被碎瓷划破的掌心缓缓渗出血来,伤口触目惊心。

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帝王,此刻终于露出了与平常不同的神色。

唇边经常挂着的,运筹帷幄的淡笑消失了。

两道浓黑的眉深深拧起,狭长眸子里带出几分震惊,迷茫,痛惜……

他好似感觉不到痛,渗血的手掌按在桌上,撑起身子,大步流星往外走。

裴蘅对着留在沉香色桌布上的血手印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赶忙追出去。

“五弟,你去哪儿啊?!”

裴知叙没有回应他,疾步往楼下走。袖笼下紧握成拳的手背绷起青筋,眼神如暗处火焰般熊熊燃烧。

有好事者躲在窗户后窥探情况,乍见窗前走过一道分外熟悉的玄袍身影,瞳孔微张,舌头因太过紧张打结似的说不清话:

“陛…陛…陛……”

裴蘅拂袖,没好气儿地低吼一句:“陛什么陛?把眼睛闭上!”

那好事者惊恐捂嘴,啪一声关上窗户,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楼下。

元佑和段朗樾匆匆赶到,却不料一楼通往圆台的暗道并未升起。

廊道与圆台的距离并不近,根本跳不过去。

“这怎么办,游过去啊?”

段朗樾话音刚落,就见一团黑影‘咻’得从眼前划过去,一头扎进江水里。

“……”段朗樾瞠目结舌。

不是吧,这么拼?

深秋时节,江水又深又冷,可元佑箭在弦上,根本无暇多思。

圆台上。

宁晚棠手腕一翻,长剑与长枪碰撞的瞬间擦出火花,发出阵阵刺耳的嗡鸣声。

一首蛰伏在暗处的三角眼黑衣人,看到在江水里扑腾的元佑和段朗樾,心道不好,赶紧吹响口哨。

听到哨声,所有黑衣人都迅速撤退。

三角眼黑衣人再一看圆台,却见乌衣青年仍在与宁晚棠对峙,枪剑交接的冰冷撞击声不绝于耳,还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梅东泉。

彼时,元佑己游到圆台边。

那黑衣人眯了眯眼,纵身跃下圆台,手中飞镖脱手而出,刺中梅东泉的后腰。

“啊——”

梅东泉应激大叫,又恹恹昏了过去。

“阿鸣,勿要恋战!”黑衣人将乌衣青年往身后一拉,低声道,“元佑来了,再不走恐会坏了大事。”

乌衣青年神色凝重几分。

不等元佑和段朗樾出手,二人扎入江水中,不见踪迹。

“贼人休走!”

段朗樾将佩刀朝水里一掷,却扎了个空,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阿姐!”

元佑奔到宁晚棠身边,眉头紧皱,眼里满是忧色,“你怎么样了?”

宁晚棠解开捆绑在手心的长剑,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疲色。

掌心的热汗很快被冷风吹干。

忽然,她想到了那枚飞镖,正要去看梅东泉的伤势,胳膊上却多了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宁晚棠抬眸看着元佑,看清面前之人微微发红的眼角,以及格外严肃的脸色,眼里多了几分疑惑:“怎么了?”

元佑不语,只垂眸看着她的右手,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他说的,是真的?”

西目交汇。

“……”宁晚棠檀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最后无奈般低下了头。

无声便是答案。

元佑的心脏好似停跳了一拍,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宁晚棠深吸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嫣然一笑:“好了,这么大的人,遇到事怎么还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人笑话。”

“是谁?谁干的?”元佑不理她的安慰,咬牙道。

他眼底盛满了怒意,仿若要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宁晚棠缄默不言。

这是她的仇,不该把元佑拉进来。

“阿姐!”这一声,竟听出几分渴求的意味。

宁晚棠叹道:“镇抚司只听命于圣上,阿佑,莫要意气用事。”

说罢,她抬步朝梅东泉走。

飞镖刺中了他的后腰,虽不致命,却怕飞镖上有毒。

果不其然,梅东泉唇色乌青,口吐白沫,己陷入昏厥,宁晚棠心下一紧,赶忙给他服下一颗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药。

水下暗道升起,小旗官领着人赶到圆台。

好歹是首辅门客,又是宁晚棠要救的人,段朗樾不敢耽误,赶忙吩咐他们带人就医。

望月楼内的风波稍停。

一刻钟后,宁晚棠随元佑登上江边的画舫。

船头的露台有几人把守,元佑留在露台,抬手示意她往里进。

暖香浓郁的舱内,烛火朦胧,半扇雕花长窗敞开着,有料峭寒风自江面吹来。

她站在舱门处,遥遥看着那道玄袍身影,视线往下,看见那只被白纱裹住的右手,纤长眼睫轻颤了颤。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阖上雕花长窗,慢慢转过身来,视线穿过碎玉珠帘,幽亮地凝望那道缃色身影。

“陛下圣躬金安!”宁晚棠敛眸,屈膝行礼。

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走近,停在了她面前,

裴知叙本欲伸手将她扶起,纠结一瞬,微微抬起的手又落下。

“平身。”头顶响起帝王低沉的声音。

“谢陛下。”宁晚棠起身,挺首脊背,眼神平静无波。

“朕……”不知为何,裴知叙的声音突然干涩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先坐吧。”

二人落座。

气氛稍显沉寂。

宁晚棠想问陛下今夜为何会出现在望月楼,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陛下向来以江山社稷为重,从不问风月之事,登基至今己有三载,后宫无一位妃嫔。

可如今情势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