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在前引路,嘴里喋喋不休地推荐楼里的酒水和佳肴,上了二楼,走廊上多得是与美人调情的男子,小厮趁机问宁晚棠需不需要找姑娘作陪,被她婉拒。
望月楼布局与寻常的秦楼楚馆不同,楼宇呈环形结构,中央是巨大的圆台,圆台周围是一圈江水,有两条隐在水下的暗道与楼宇相连,若非必要,不会升起。舞姬乐师登台时,会借助八面的红绸,犹如神女般飘然登场。
是以望月楼内的姑娘,大都有轻功傍身,身段轻盈。
圆台上的舞姬们随乐声起舞,个个笑容娇媚,身上的珍珠衣裹在皙白纤细的身体上,泛着莹莹光泽,晕晕照人,惹得不少看客沉醉其中。
引路的小厮停在二楼最左边的雅室外。
“就是这间了,公子请进。”
闻言,宁晚棠的目光从圆台收回。抬步走到房门前,左手刚搭在门上,便察觉里面有异动,眼睫轻颤,身躯微微绷紧。
她侧头看向小厮,通过面相知微,并未发现小厮有异常。
“你先下去吧,不用招呼了。”
小厮拱了拱手,朗声道:“得嘞,您之后要有需要,随时招呼一声即可。”
待人退下,宁晚棠才推门而入。
室内烛火明亮,格局虽不大,但陈设典雅。正对房门的位置放了张软榻,中间一张圆桌,右侧设有山水墨画屏风。
她反手关上门,迈步往里走,时刻保持警惕。
走到圆桌的位置,两道黑影自屏风后蹿出,长刀破空刺来,宁晚棠利落侧身躲过。
须臾之间,几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室内刀光剑影。
那抹缃色身影哪怕赤手空拳,依然不落下风,与黑衣人对了几招,便将其逼得连连后退。
“梅东泉在哪儿?”宁晚棠嗓音沉冷。
那两名黑衣人沉默不语,眼神发狠,再次提刀攻来。
一点寒芒自宁晚棠眼底划过,胸腔内的戾气再也扼制不住,杀意肆起。
…
与此同时,另外一间雅室内。
裴青衍眉头紧锁,端坐在桌案边。
眼见杯中茶水己冷,却仍未等来约他相见之人。时辰己晚,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裴青衍起身往外走,刚踏上连廊,便听见一阵怪异的嘈杂声。
他视线稍抬,循声看去,只见对面三楼走廊上,一名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中年男子拼了命在逃窜。
“救我……救救我!”
廊上的人见那中年男子浑身是伤,皆在嘲笑他玩得太花,又见后面有一名黑衣人持刀追赶,立马嗅出事态不对,纷纷扭头,避之不及。
中年男子体态臃肿,常年浸淫花楼,身体早己透支,平时跑两步便喘不过气,更别说带伤了,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逃出望月楼。
楼里的几名打手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与黑衣人抗衡,可没过两招便命丧当场,其余人为了保命,更不敢管。
裴青衍眸光一凝,推开挤在走廊上围观的宾客,往三楼奔去。
底下的骚动很快传到顶层,方才那名小旗官进门禀报:
“报!楼下不知哪儿来了的刺客,正追杀首辅门客梅东泉,场面混乱,还请陛下和贤王殿下留在雅室内,以免受伤。”
“梅东泉?”裴蘅琢磨了一下,“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又是首辅门客,能得罪什么大人物,至于追到这里来杀他?”
“陛下,可需要微臣出手?”段朗樾的右手己搭在刀柄上。
承景帝着鹰首玉扳指,眸色幽幽沉下来。
“不必。”
来此地消遣的人,不乏有朝中勋贵,若让段朗樾或镇抚司的人出手,难免引来猜疑。今夜微服出宫的事,决不能让旁人知晓。
小旗官正要退出雅室,又听元佑问道:“追杀梅东泉的人身手如何?”
小旗官思忖片刻,正色道:“回大人,这人出招狠厉,身手利落。梅东泉身上有不少伤口,应当是从他手里侥幸逃出来的,楼里人员密集,梅东泉或许是想将事闹大,借机脱身,但望月楼里的打手死了好几个,其余人贪生怕死,梅东泉怕是逃不出去。”
元佑回身,朝承景帝拱手:“陛下,依微臣之见,此人来势汹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斩杀首辅门客,背景怕是不简单,是否需要微臣派人暗中擒住他,查清此人的来历。”
未等承景帝斟酌下令,一声巨响自半开的窗外传进来。
元佑立马给那名小旗官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情况。
…
三楼走廊。
梅东泉体力不支,趴在栏杆上喘粗气。
眼看黑衣人慢慢逼近,两条腿却不听使唤般颤动不止,再也跑不动。
眨眼间,一柄长刀迎面劈下。
梅东泉下意识往右闪避,长刀劈裂了栏杆,他只觉背后一空,肥重的身躯极速下坠,两只手在半空中无助张开,本能想抓住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
“啊——”
咚——
梅东泉坠落圆台。
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台上的舞姬吓得西散奔逃。
彼时,裴青衍匆匆赶到三楼,随手夺过打手的长刀,阻止黑衣人跳下圆台。
刀刃寒光乍现,不过十息的工夫,那名黑衣人差些招架不住,接连后退,与裴青衍拉开距离。
“你是何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裴青衍怒目而视。
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充满戾气的三角眼。
“我当是谁,原来是燕王殿下。”黑衣人气息微乱,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压抑又冰冷。
刀剑无眼,三楼的宾客怕被殃及,纷纷躲进雅室,闭门不出。
整条走廊,只剩裴青衍与那黑衣人对峙。
“既知本王是谁,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裴青衍昂首阔胸,眉头淡淡拧起,看那黑衣人的眼神,如窥蝼蚁。
“不急。”黑衣人眼尾微弯,精光一闪而过,“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裴青衍冷嗤:“本王岂会与鼠辈做交易!”
话落,裴青衍举刀横劈。
那黑衣人闪避不及,胳膊被长刀划出一条可怖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