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一落地，温凝的手机就被打爆了。她推高墨镜看了看屏幕。
意料之中。
除了家里的狗，每个人都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她先挑了个最不可能骂她的回拨过去：“姥姥，是我呀~我刚落地澳岛。对啊对啊，这边是好热。我没脱，我也没露肚脐眼儿，我可听话了~”
“逃婚？您肯定听错啦！您知道的，我连男朋友都没有，逃什么婚呢！”
“为什么连夜跑？没有没有，是这边的sales说新到一个稀有皮Birkin。晚来就没有了，我着急呀~”
糊弄这通电话花了一分半钟。
第二个电话进来时，温凝甚至还没下廊桥。
“妈妈我错了！”
开头首接一个滑跪，把对面整静音了。
何芝支着额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说：“错了就回来。现在买机票，今晚十二点之前还能到家。”
温凝可怜巴巴地问：“回来我就得和宋子邺结婚吗？”
“谁告诉你的？”
“我听来的。”温凝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爸爸和你讲要和宋家联姻的时候，我听到了。他说爷爷身体不好，我们得尽早和宋家走到一起。”
这话说得委婉，她爸的原话可是两家联姻，早生贵子，老头子死了多一个人就多分一份遗产。
所以这才突然加紧了催婚进度。
何芝叹了口气：“宋家小儿子没那么不堪。”
的确，宋子邺人还行。
缺点，脑子缺根弦。
优点，脑子缺根弦。
温凝和他青梅竹马，在大人眼里叫郎才女貌，两小无猜。
但到温凝这里，是多年的姐妹长出了男人的东西。
这对吗？
“妈，我都说了我跟宋子邺不来电。我连他穿开裆裤的样子都记着呢……”
“感情可以培养。”
“嗯嗯嗯对对对。”温凝点头，“所以这不是想着一起出来度个假。我们一定会好好培养的~”
“你去的是澳岛。”何芝说，“我怎么听说宋子邺连夜飞的是夏威夷？”
“……”
狗东西，就说他要坏事。
见温凝沉默，何芝心里哪有不知道的，没再拆台，只说：“我联系了你姑姑，这会儿应该到机场了。人在澳岛就待姑姑那，别乱跑。知道？”
坏了，姑姑多半是眼线。
但温凝见好就收，只要没让她立马调头飞回去就行。她乖巧点头：“我肯定不乱跑。我发誓！”
发誓管用的话天底下被劈死的渣男多了去了。
她说着三指对天。
天清气朗，老天半点没有要打雷的意思。
挂断这通，紧接着又来了第三通。
温凝看着屏幕深吸一口气，这次是她爸。
不出意外，会被劈头盖脸骂一通。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父女关系变得水火不容。
温凝记得小时候温正杉也是会抱着她旋转，举着她让她坐头顶的呢。
她恹恹地靠坐在行李箱上，接起电话：“爸爸，我不回去。”
“反了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清亡了。”
“亡了你也得听长辈的话！”温正杉胸口发疼，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按住电话，“宋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哪里满足不了你？你别不懂事。要是还认我这个爸，今天晚上的飞机，我让秘书给你订票。”
为什么每次一生气台词都是认不认他这个爸呢？这事儿也不是她想认就是，想不认就不是的啊。
“我回也没用。”温凝道，“宋子邺又不在京城，要是光我一个人回去眼巴巴等着，人家不说您上赶着嫁女儿吗？”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温正杉软肋被戳中：“姓宋这小子也是胡闹。”
“这样吧。”温凝顺驴下坡，“宋子邺要是回了我马上就回。”
说完这句，她立马给宋子邺发微信。
——我搞定，你抗住。回京城你挨打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求情。
宋子邺人肯定还在飞机上，没回。
温正杉大概要和宋家虚情假意去，利落挂了电话。
温凝提起一口气，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这张脸是父母年轻时优点的结合，一个息影女明星，一个风度翩翩成功商人，给她的总不会赖到哪去。
明明人见人爱，怎么这两年越发和家人处不来。
调整好情绪，温凝慢悠悠走出机场。
这机场小得可怜，几步就到门外。
说来接机的姑姑果然己经到了。
温凝老远听见姑姑喊她，声音伴随高跟鞋的踢踏一下拉近到了身前。
“打你电话一首不通，还好我眼睛尖。”姑姑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一下放大在眼前，啧了声，又将人拉远了看，“你爸妈怎么养的？一段时间不见又靓得我眼花。”
温凝墨镜一摘，露出明眸皓齿的笑。
“再靓哪有姑姑靓，我在京城都能听到澳岛第一美人的称号。”
“什么第一美人，小嘴巴就胡诌。”温心仪一边说着一边开心到眉眼都起飞，“走走走，饿不饿？跟姑姑回家吃饭。”
从机场到家，总共才五分钟。
这套位于半山的高档住宅独占地利，往下便能俯瞰城市中心。纸醉金迷的夜色此刻刚刚掀起一个角。
温心仪让佣人冲了咖啡，晚餐也送到露台。
海风微湿，春日里潮气温吞。
这个季节澳岛的风和京城能把人刮得天旋地转的妖风截然不同。
温凝终于多了些逃出生天的松弛。
“你妈妈说你不想结婚，所以跑这避难来了？”
不知道姑姑站哪一头。
温凝统一口径：“我就是过来买个包，买完了还得飞夏威夷。”
“我看你别飞夏威夷了。”温心仪慢条斯理地说。
“那可不行！宋子邺还在那。”
“跟姑姑还装？”温心仪压低声，“我不当京城的眼线，你也跟我来句实话，你和宋子邺，真看得对眼？”
说良心话，姑姑挺讲义气的。
小时候温凝受电视里公益广告启发，别人给爸妈端洗脚水，她舀了马槽里的水孝敬亲爹。
姑姑眼睁睁看着，半点没告发她。
这会儿听着也不像套话。
温凝开了条口子：“确实差点意思。”
“宋家那小子我听说过，傻憨憨的，我猜他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倒是他哥……”温心仪说着微顿，果然发觉温凝眉梢跟着轻微动了一下。
于是紧接着说：“宋清柏倒是凑合。”
提到宋清柏，温凝忽得坐不住了，眼皮下垂，去看一桌子的菜。
“宋清柏没消息？”
“不知道，他在京城时间不多。”温凝说。
温心仪顺着往下推测：“该不是在外面自己找了，所以宋家才不着急吧。”
温凝维持着表面镇定：“不知道。”
“你呢？”温心仪突然转回来，“怎么不自己谈一个？”
想到京城那群纨绔，温凝就头疼。
合着那么多男的，不抽烟不酗酒洁身自好这三项基本条件一列出，就剩宋家那两根独苗了。要知道，这只是最基础条件，真没挑的空间。
至于那俩兄弟，宋子邺不行。
宋清柏吧……
他的确……
温凝脸色微热，想起误闯宋清柏卧室的那回。胡桃木地板上微湿的脚印，匆忙扯过的灰色浴巾，还有转瞬即逝错愕的眼。男人矜持又孤傲地站在那，像蒙蒙春雨里长出的一段翠竹。
温凝重重拍了下脸。
如果不是事后他用长辈的语气告诫她下次记得敲门就好了。
